第13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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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晨揮手說:“散了散了。若將尋山道人嚇病了,還有誰能寫給你們?” 眾人一想也是,人群稀稀疏疏地往后退去。 魔修失望至極,嘟囔了句:“來都來了,莫非就這樣走了?” 修士道:“那能怎辦?朝聞可是有道君在??!我等就一條小命,惹了禍,又沒逐晨道友護著?!?/br> 夜傾想了想,低聲道:“打架斗毆是不成,那切磋總可以吧?城里不成,城外總可以吧?” 修士們腳步停了下來。雙方開始互相打量,評估各自的實力。而后眼中俱是燃起一股火焰來。 修士見他們是魔修,而此處是凡界,自然不帶怕的,嗤笑了聲,問道:“你確信?屆時若輸了,可別找逐晨道友哭鼻子?!?/br> 夜傾等人聽到熟悉的叫囂,頓時渾身振奮起來,聲如洪鐘地回嗆道:“這話該我們說才是!瞧你們這單薄無力的身形,能上得了演武場嗎?” 修士:“好大的口氣!我們道修是因為喜愛這樣俊美的外貌。你瞧如道君那般翩翩皎皎,清潤瀟灑,如春雪初消的俊美男子,會覺著他不能打嗎?” 夜傾招手:“來來來,少說廢話?!?/br> 魔修們能有什么壞心思呢?他們只是想要鍛煉一下身體而已。 · 風不夜回城里時。街上飄散著幾張報紙,無人打理,城市中心也比往日安靜了不少,幾家商鋪還直接關了門。 朝聞自興盛后鮮少出現這樣的情況,逐晨對街道環境要求很高,不允許眾人隨地吐痰或隨手丟棄。 風不夜撿起一張,粗粗掃了兩眼,看見了什么“魔頭”、“禍害”、“殺神”一類的詞,手指一緊,將它收了起來,帶回屋中。 他坐在桌前,細細將那文章看了一遍,而后便如山石一樣凝固在桌案后方,陰沉著神色,眼睛恍惚起來。 待窗外光色開始偏移,逐晨在外面用力敲門,忽地將他喊回神來。 “師父!”她大聲喊道,“您在嗎?” 風不夜尚未來得及開口,她已熟門熟路地將門推開,幾下大步走到他跟前。 “師父,你醒著啊,怎么不出聲呢?”逐晨放了碟洗凈的水果到他面前,“近日換季,天氣干燥,師父多吃點水果?!?/br> 她目光一斜,瞥見桌上的報紙。風不夜下意識地想報紙遮住,抬起了手,才想起她定然是看過的。 “您也在看報紙?”逐晨笑出聲來,“今天有一群修士來找尋山道人算賬,還好我在城中救了他一把。你看他寫的這波折離奇的故事,若不是在給我賺錢,我見了他也想打?!?/br> 風不夜將報紙折平,放到最遠的角落。 逐晨接著說:“他們現在去城外打架了,跟那幫魔修圈了個演武場,大家伙兒都跟著去看熱鬧。算了,隨他們去吧,我怕他們憋久了憋出病來?!?/br> 逐晨見風不夜有些心不在焉,彎下腰盯著他看了兩眼,伸手在他面前一揮,笑道:“師父,別管那上面寫的了,都是胡說八道。我最近治療的術法又有領悟,給您看看!” 第129章 自私 風不夜覺得逐晨的治療功法雖說神奇,對如今的他卻生不了多少效用,可看她一臉想邀功的表情,不忍拂她心意,仍舊去竹床上打坐。 逐晨捏起手決,將靈力朝他打去。 她的【若水】已經修煉到高級了,畢竟這段時間一直在鉆研,前兩日剛好踏過門檻。 當她牽引著靈力在風不夜的經脈中游走時,發覺隨著功法的精進,她已經可以內視出師父大致的身體情況。 這一經探視,立馬顯出不對起來。 自風不夜入魔之后,雖說因為道骨與魔氣相沖,身體確實每況愈下,可逐晨一直在為他治療,哪怕感覺不似現在這般明晰,心中還是有點把握的。 如果說風不夜原先的經脈,是帶著一堆窟窿眼的大簍子,當下就跟直接破風了一樣,連【若水】也止不住他的損傷,比梁鴻落那種受上古魔氣侵蝕許久的身體還要可怖。 尤其是,在她施法的過程中,總覺得有股莫名的殺氣在追隨著她,令人頭皮發麻。 “噫……”逐晨驚疑了聲,“師父你最近做了什么,如何魔氣反噬如此嚴重?” 風不夜神色微動,倏然將她的靈力震出體外,不再讓她醫治。 他不自覺冷下了語氣,說道:“你出去吧?!?/br> “我出去做什么?”逐晨短促地吸了口氣,站在原地,凝重問道,“師父,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我?” 因風不夜總是從容不迫,好似萬事無礙,逐晨也快忘記了,魔修修的本是隕滅之道。憑他劍修大能的修為,恐怕早已步入自毀之途。 先前大魔已提醒過她,她以為自己能治得了,原來只是杯水車薪、自以為是而已。她根本阻止不了生死的進程變化,也從未真正了解過風不夜心中的負擔職責。 逐晨想到風不夜有朝一日將要離開,便覺得無比恐慌難過起來。 她這輩子從未想過這樣的事,只以為不管自己去了哪里,做了什么,風不夜都跟棵不會枯朽的松柏一樣挺立在山端注視著她,為她遮風擋雨,為她庇蔭相送。從未想過,哪天轉身之間,身后會變得空空蕩蕩。 那她要往哪里去? 逐晨越觀察風不夜的臉色,越覺得他心中其實是做好了這樣的打算的,因此對著自己迅速惡化的傷情才可以表現得泰然自若。 她胡亂地說道:“師父你不要再修煉了。你如今也是……天下第一??v是做不成這第一也沒有關系的。朝聞不是還有大魔,有大哥嗎?我定會想到辦法,治好你……” 風不夜見她慌了神,才意識到自己是嚇到她了,竭力放緩語氣,溫和說道:“不要難過。我并無大事,只是方才看完文章,動了些氣息?!?/br> 逐晨只覺他連安慰都這么漫不經心,更加悲傷道:“你騙我罷。那上面的東西與你有什么關系?” 風不夜說:“有些相像?!?/br> “哪里像?”逐晨努力將眼淚逼回去,“實話同您說吧,最早的時候,尋山道人或許確實有意借您的名頭,將那主角寫得如何厲害,如何大義,然后入了魔,眾人因此信了大半??赡讲趴吹哪菑垐蠹?,他已變成了一個神志不清的惡人,哪里能看得出什么相像來!眾人都很是敬仰您,看了這章回,知道是被騙了,這才惱羞成怒來找他尋仇?!?/br> 風不夜不動聲色,心下卻覺得,那一步一步,都是自己的征兆。相似的殺氣、卑劣、偏私,皆在他念頭中出現過。 他如今還沒有踏上,未來亦不知自己該身在何處。 風不夜自嘲了一句:“我如今是個魔修,他們也敬仰?” 逐晨說:“自然是敬仰您的。您往日兼濟天下、舍身衛道的事,哪能一入魔,就一筆勾銷了?風不夜在樸風山是懷瑾握瑜的君子,到了朝聞,依舊如此!” 風不夜忽然沒頭沒腦地問了句:“那如果今日入魔的人是你呢?” “我……”逐晨愣住,想了想說,“那自然沒有這樣的待遇。天底下誰人知道我原先是誰?只知道我如今是個魔修了?!?/br> 風不夜低沉道:“所以人總歸是自私?!?/br> 自私刻在他的本性里,又如何能壓抑本性逐求大道呢? 所以他從未窺過天道,所以心魔不過也是他心中妄念而已。他從前不視、不聽、不聞,入魔后如春日野草一般全冒了出來。竟叫他也覺得自己可怕。 他話只說了半句,可逐晨聽見了他半句心念,急道:“人自然是自私的,可也不能說不公平。我以前沒做過多少好事,沒幫過多少人,又如何能叫別人來相信我呢?可我知道,哪怕我入魔了,師父、師兄定然是會信任我的!” 風不夜聽她說這話,心中百感交集。 信任又如何?逐晨離開時義無反顧,想必根本不需要他的信任。他也確實,沒幫上她許多。 逐晨還在道:“我也沒有那么無私,若是天底下都沒有我在乎的人,我自不會為什么天下人舍生忘死??蛇@自私又哪里是什么極其卑劣的事?魔修、道修、普通人,不都是這樣的想法?” 風不夜低聲呢喃道:“原是為了我嗎?” 逐晨聽不見他在說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跟著他談起這種莫名其妙的話題來,生恨自己嘴拙,撲在床邊,靠到他的膝蓋上,可憐道:“師父,你不要這樣,你這樣我很害怕。你若是不在,我怎么辦?小師弟怎么辦?” 風不夜斂了斂心神,垂眸看著她。 她露在外面的耳朵微微發紅,背部因急促的呼吸而淺淺起伏。風不夜伸手撫在她的黑發上,打趣道:“你如今已這般大,哪還能像小孩子一樣,離不開師父?” 逐晨固執地道:“我不!” 風不夜接著道:“長吟雖說調皮了些,可在大事上也有分寸。你幾位師兄自會看顧他,不需要太過擔心?!?/br> 逐晨聽不得他這樣的囑托,抬起頭,眼里已有盛不住的水光,她咬緊了牙,艱澀地問道:“師父你到底是怎么了?” 風不夜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見她如此,便有好多話梗在胸口,想說出來。 大約還是對她不放心,總是掛念著她。哪怕她再懂事,再老成,再強大,也要自己看顧著才能覺得安心。走得稍遠一些,就擔心她過得不好。 風不夜說:“你這樣,該找個……” 他本來想說,該找個夫婿好好照顧她,免得自己哪日不在了,她又要悄悄哭鼻子??蛇@話還沒說出口,他就莫名止了聲,不愿再往遠處想去。 逐晨自己接了下來,有些生氣道:“找個什么?找個丈夫?那你說我該找個什么樣的人?” 風不夜無話可說。 逐晨:“我身邊都是哪些人?全通、施鴻詞嘛?再或者是找個魔修,夜傾那些人?!?/br> 風不夜眉頭緊皺,斬釘截鐵地拒絕道:“不可以!” 逐晨睜大眼睛瞪著他。 風不夜:“……不說了?!?/br> 逐晨那無名的火氣卻是歇不下去,她看著風不夜閃避的眼神,片刻后,直起身來,抱住了他,將頭埋在他的肩窩里。 風不夜怔了怔,一時沒的動彈,覺得這樣有些許不可,手碰到她的肩膀時,又不忍將她推開,轉而輕按在她的背上,給她順了順氣。 他暗想,今日就不該與她聊這些話,平白讓她替自己擔心。斟酌了段,開口道:“當真沒事,只是忽然有感而發?!?/br> 逐晨悶聲道:“那你不要修煉了吧,你是不是為了煉大魔說的那什么龍魂,才把自己弄得這么糟糕?若有什么事,我也是可以幫忙的,你當是信任我一次?” 風不夜頓了頓,喉結滾動,與她說了第一個謊話:“好?!?/br> 第130章 紅娘 魔修與道修這兩伙人,一直打到日暮西山才停手。 這半天時間里,倒是叫他們打了個痛快。 修煉之人本身就有點血性,圍觀百姓又在旁邊跟著拱火,眾人切磋時不由認了真。等回到朝聞時,好幾個人身上都掛了彩。 好在兩邊人都曉得分寸,出手時克制了些,并未造成什么大的傷口,留下的皆是皮外傷。 這一架打完,魔修們好生暢快,心中郁結盡數疏解,連走路的步伐都輕盈了許多,見著百姓還會主動迎著笑臉招呼兩聲,得了路人幾句揶揄。 幾人本不在意這些小傷的,想直接去酒館吃飯,可半路遇到了懷謝,懷謝讓他們去醫館給護工們練練手,他們便順道拐了過去。 心情好,那自然是什么都好說的。魔修們坐在簡陋的木板上,將袖子挽起來,任由護工給他們清理傷口。上藥時還不安分,非拉著旁邊的兄弟大聲闊談,再三回味方才的幾場戰局。 一群人臉上堆滿了笑,肌rou都笑得酸疼了,唇角也不曾落下,叫他們原本看似兇惡的面目變得憨態可掬起來。 其中以夜傾身側最為熱鬧。 他傷勢不重,早就處理好了,嘻嘻哈哈地與人胡鬧。他隔壁床上的兄弟同他一起喧嘩,拍拍自己的胸脯表示明日還可以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