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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香淇卻說:“見得多了,打小我就常見你,只是你不記得了而已。而且回回碰面,也不知道為什么,你好像總是不樂意看我。我還以為是我長得太丑,可后來我問遍了城中美人,她們卻都說我長得十分好看,搞得我都迷茫了。所以,我也壓根沒有看不起你,我只是有點兒記仇?!?/br> 我連忙又說:“可你不是白日強搶民女,夜里幽會名妓,是個風流的等徒浪子嗎?” 他答:“都是做給我爹看的。我爹他既不看重我,那便讓他看到我。我家天天有人上門告狀,他的好友日日說我的壞話,先皇隔三差五把他叫到宮里去為了我的事訓話,他不想聽也不行。反正,他恨我厭我也好過根本不記得我?!?/br> “那春紅呢!” “那是因為我打聽到她是上京城里唱曲兒唱得最好的。我有首我娘在我小的時候常唱給我聽的曲的譜子,想讓她給我唱一遍。我……很想我娘?!?/br> 我靠!原來這個世人口中可以接替我反派大魔王的熱門人選,也他娘的是個好人! 我雖為此震驚,可他方才對我的一番表白則更讓我震恐。 我說:“王香淇,你的屁股上有根筋是不是連著腦子了,那一刀把你扎傻了吧?!闭f著,將他連推帶搡送出門去了。 我躺到床上,幾乎一夜無眠,第二日,起了個大早,侯在一個岔路口,等宋文禹。 因為宋文禹此番要查的案子,需得再南下些行程,不跟我們一起回去。 清晨時分,微微有些冷。這里這個時節,朝陽未升之時,有潮濕的霜和霧,雖然看不太清楚,可還遠遠的,我便知道宋文禹來了,因為我記得他的小黑馬走起路來和跑動起來時,清脆馬蹄聲。 見到我,宋文禹怔了怔。他勒住韁繩,翻身下馬,走到我面前,微微垂目看著我,輕聲問:“沒有睡好?還是一夜無眠?” 我“唔”了一聲,說:“發生這樣的事,還能立刻睡個安穩大覺,怕是也太沒心沒肺了些?!?/br> 他垂下頭,不知道想了些什么,過了一會兒抬起頭看著我,說:“保重身體。事情辦完便回去看你?!?/br> 我朝他勾了勾嘴角,“我……其實……唉。反正,你……你也一樣,在外面,多加小心,別把人得罪了都還不知道,小心他們會給你使陰招?!?/br> 他柔聲笑了笑,突然伸出一雙大手,揉了揉我的頭頂,說了句“等我?!彪S后便翻身上馬,策著小黑馬,很快便隱入霧中,看不見了。 我站在原地撇了撇嘴,像是心間引入了一澗清流,將我心頭的凄苦,稍稍沖散了些。 回客棧的時候,楚翊已經坐在房中等我了,見他眼下青黑,我又走出房門,悄悄嘆了口氣。 回京的馬車搖搖晃晃,晃得人心中煩悶,我將簾子掀開,探了半邊臉出去。這時,天上一道驚雷炸起,雨水傾盆倒了下來,顯得愈發沉重了起來。 ☆、陰綿 我將田斯文葬在我給自己留的那口墳旁邊,還給他立了一個小小的牌位放在我家祠堂里。 剛開始的時候,楚翊總是獨自一個人跑到田思文的墓碑前哭,后來慢慢的就不哭了。偶爾到我家祠堂里,捧著田思文的牌位發呆。 我本也不想勸他,也不知該如何去勸,只是看他越來越瘦,覺得這樣下去不行。 一日,我跟楚翊說:“陛下,無論如何還得顧全大局,你還背負著整個天下,怎么說呢,任重道遠?!?/br> 過了片刻,楚翊抬頭朝我笑了笑。以往那顆靈動的虎牙,此時竟也顯得分外哀傷,他說:“我知道了表哥,我會聽我父皇還有田斯文的話,做一個好皇帝,直到……”頓了頓,沒再說什么,將懷里刻著“田斯文”三個字的小木牌用袖子擦了擦,低著頭說:“我可能要過很長一段時間才能來看你了,不要生氣,在天上快快樂樂的過,若是已經投胎去了,千萬記得投到一戶好人家去,不要再……算啦,下次再跟你好好說吧,我先去聽表哥念折子了?!?/br> 楚翊走后我便坐在院子里發呆,這段日子,我常常坐在這里默默地看天,想一想田斯文,再想一想我爹,當然,也想宋文禹。 轉眼過了三個月。 本以為這些日子我閉門不出,外界對我的議論會稍微消停一些。 可小劉又對我說:“少爺,我今日聽到有人說你的壞話,可把我氣死了,當場就跟他打了一架?!?/br> 我聽著有些好奇,問小劉:“說我閑話的人難道還少了。我們兩個不是早就百毒不侵了,無動于衷了,怎的還會氣到跟人打架?” 小劉氣呼呼的說:“他們說……說你是個大大的白眼狼,不孝敬父母,爹死了都沒見這么上心,死了個義弟就傷心成這樣。怕是,怕是跟這個義弟有什么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 我大概能想到,小劉真正聽見的,比他說的不知要惡心了多少倍。若換做是我在場,也會將那人狠狠揍上一頓不可。 我爹他年近半百才得了我這么一顆獨苗苗。我十八歲那年他駕鶴西去的時候,都快七十了,怎么說也算終壽正寢。而且我也問過我爹,他并沒有什么遺憾,一輩子活得順風順水,輕松自在,到老了還成功地給趙家續上了香火,見了列祖列宗也能挺胸抬頭的,坦然得很。 田斯文才多大?十三歲,他的人生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