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將闌壹
相對于云軍的氣勢洶洶,永軍則顯得淡定許多。 這幾年光景里,赫連鋒早已培養了一批自己的親信將領,整個永軍也被訓練得鐵板一塊。 所以即使司令部里,作戰會議一場接著一場開,但實在無需擔憂害怕。 然而永軍將領雖不懼云軍,但每次看到敏嫣,總免不了在心底怒罵一句,紅顏禍水,禍國殃民。 自從赫連鋒將敏嫣救回來,便十分擔憂上次之事還會發生,這個女人不知哪一秒,又會從自己眼皮子底下突然消失。 因此無論他去哪里,都會帶上敏嫣,直把她當做一枚隨身的掛件。無論是開軍事作戰會議,面見外國友人,接受訪問,慰問士兵……大家都能看到赫連司令身旁,跟著一個哀怨悲愁的女人。 “云軍一共分了叁路,第一軍是由津浦線前進,第二軍由雄縣、霸縣前進,第叁軍由平漢線前進。長途跋涉,他們最大的問題便是物資運輸上的困難。所以,我認為采取拖延迂回戰術對永軍損傷最小,司令怎么看?” 說話的年輕軍官,兩眼巴巴望著赫連鋒,正等他回話。 赫連鋒卻怔愣瞧著敏嫣,好半日吐出一句,“怎么手這樣冰?” 敏嫣沒有回話,赫連鋒卻自顧自牽起她的手,朝門外走去。 在場的軍官、秘書、顧問,各個大眼瞪小眼,不知過了多久,赫連鋒才牽著女人,姍姍回座。 女人手里捧了個暖爐,赫連鋒手里則多了杯紅糖水。原來方才不見的功夫,是去為佳人沖水取暖。 赫連鋒親眼監視敏嫣將紅糖水慢慢喝盡,手心溫度漸升,一顆心才咽回肚子。 他望向之前發言的年輕軍官,沉聲問,“你剛說了什么?” 年輕軍官臉色驟黑,他覺得自己跟了個昏君。 這樣的事屢見不鮮,剛開始陳滄還勸慰幾句,可是眼見無論說什么都不起效用,也就漸漸隨赫連鋒去了。 午后,碼頭嘩啦圍攏數名佩槍壯漢,赫連鉞心知他擔憂的事發生了。 他沒有過多掙扎,跟著這些便衣來到一間院落。剛走進正堂,便見一個滿鬢銀絲的男人,歪斜地坐在圈椅,雙眸凹陷,滿臉嵌著痛苦的皺紋。 赫連鉞有些不敢認,他印象中的云鴻致,似乎還是一個和他父親一樣壯碩威武的中年男子,而絕非面前的頹暮老翁。 云鴻致揮揮手,身側秘書,上來恭敬遞給赫連鉞一份米黃色的文件袋。 赫連鉞打開,發現是赫連震鐵路遇襲事件的詳細調查,甚至有些當年侍衛與目擊者的逼供,條條證據都將真兇指向赫連鋒。 云鴻致開口,音如枯枝,“我要幫你洗刷冤屈,助你重新坐上永軍當家人的位置?!?/br> 赫連鉞冷聲拒絕,“我對當家人的位置不感興趣,至于冤屈,我也早已不在乎?!?/br> 畢竟赫連鋒沒有對他趕盡殺絕,他還能和棠枝生活在一起,便已經是足夠幸福了。 “你大哥害死你的父親兄長,你都不想替他們報仇?” 赫連鉞默了會,回,“死掉的是我父親兄長,活著的也是我大哥。你可以手刃他,但是我不想眼睜睜看他死在我手里?!?/br> “哈哈,看來你們兄弟間還有幾分真情?!痹气欀孪裎沉锁f片膏子,人一下子來了精神,他從圈椅上站起身,“我命你帶兵去絞殺你大哥,我要親眼看著你們兄弟互相殘殺,方可以安撫我一丁點的喪女之痛?!?/br> 赫連鉞搖頭,指指自己左腿,鎮定問,“我這副模樣,你覺得會有士兵跟著我打仗?” “你的腿,我自然會幫你治好!” 云鴻致話落,門口候著的中西醫生便全部進屋,不由分說,紛紛蹲下,開始檢查赫連鉞的腿疾。 “我幫你洗刷冤屈,治療殘腿,重新扶持你坐上高位,而你只要帶兵沖回梁城,殺掉你那個禽獸不如的大哥便可以了?!痹气欀掳醋『者B鉞肩膀,蠱惑道,“六少,這筆賬怎么算,你都不虧!” 赫連鉞搖頭,往旁略微側身,準備離去。他只想與棠枝過平靜的生活,不想卷入這些是是非非。何況永軍士兵有相當一部分是赫連家的子弟,他于心不忍。 云鴻致將青瓷茶盅往地上一摔,“六少,老子好好和你商談,你要是不聽的話,那也怪不得我學些流氓做派,去綁架你的女人?!?/br> “陰陽相隔,還是相守一生,全在六少?!痹气欀铝滔逻@句話,便邁步離開,徒留給赫連鉞一個蒼老的背影。 眼見赫連鉞沒再動,醫生們又悉數圍攏上來,為他診斷腿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