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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進似乎也覺得舉出的例子不適時宜,便把腦袋頷下去,不怎么說話。屋子里發出“沙沙”的聲音,長橋局好像拿出了懷紙,在書寫著什么。大進突然想到什么的,對長橋局說,“盡管這樣,有一些東西您還是收下的好?!?/br> “還是拿回去吧?!遍L橋局的語氣有著倦意。 大進說,“我與大人一樣,不擅長待人之道。畢竟生病的那一段日子痛苦非常,大人是個不幸之人,這種不幸正是永無絕衰的孤獨所帶來的,您請諒解了吧?!?/br> 四下里又只剩那種“沙沙”的聲響,大進在帷屏的外面靜靜等候,長橋局突然喚道,“喂?!?/br> 大進問,“怎么了?” “問你個問題吧?!?/br> 大進說,“回信寫不順利的話,我一會兒再來拿?!?/br> 平時的信件固然寫得很磨蹭,但這會兒的信其實已經寫好了。長橋局沒有解釋的那份閑情,便說,“不幸之人的模樣,你應該見過的吧?!?/br> 大進“啊”了一聲。 長橋局一面問道,“那么,是什么樣的呢?”一面將袖子抓得很緊。每當觸及這個問題時,她都有種迫切的不安。 大進說,“就那個樣子吧?!?/br> 就那個樣子,是哪幅樣子呢?“眼睛,鼻子,嘴巴,都是什么樣的?” “要我用嘴說,也沒有辦法說出來?!?/br> 確實有些強人所難,可不止于完全說不明白罷,長橋局換了一種問法,“跟面具差不多嗎?” 大進支支吾吾地應了一聲。長橋局江系在香球上的信遞了一半出去,恰好在帷屏的縫隙里露出一個紙角。大進要去拿,紙角又縮回去了。 長橋局道,“你這個人,說話的口氣向來很浮夸,真教我不喜歡?!贝筮M不以為然,再次伸手去拿那一封書信,長橋局仍舊不給。怎么辦呢,難道要跟她說實話嗎?大進吞了一下口水,喉嚨試著發了發聲,“大人他……”便不說下去了。 到底怎么樣呢?還是長橋局所不知道的,她把那信甩在帷幕的下面,自己也不說話。大進覺得很對她不起,心里又作想,這個人也并不一定能見到公子的真容,與其說一些掃興又敗壞名聲的話,為什么不做一些美麗的虛構呢?大進就鄭重其事地答道,“面具正是按照大人的樣子所造,大人的相貌與那是很相近的?!?/br> 說完,就領著書信回去了。 第13章 (十三) 在某個燈火明滅的曖昧之夜中, 藤權介無端地從夢里驚醒。手掌與身體粘稠又寒冷,好像剛才睡在淺灘上。藤權介覺得應該找一些事情細細地考慮,可久久躺在那里, 眼睛眨也不眨,腦袋里一片接一片的空白, 簡直像魔怔了一樣。突然回過神來,立刻將蓋在身上的衣服扯到一邊,從帳臺中坐起。他又在心里對自己說,去探究一下的剛才的夢吧??墒莿偛诺膲? 一點也想不起來。 這個時候, 房間里的燭臺異常刺眼。吹熄燭火躺下呢,愈發的沒有睡意。藤權介從帳臺里出來,發覺天空已微微發光。院里的鳥兒你嚶我囀,是這聲音將自己吵醒的么?正在格子前怔忪的時候,“砰砰”的腳步聲很沉重地送到眼前。像一道道深淺不一的水波,將四下里的寧靜, 當作池水那樣攪渾。 那聒噪聲喚道, “公子,公子!”定光大進正著著單薄的橘色襯衣往這里奔跑著。 藤權介不由站起身來。及至大進來到他的面前, 埋在胸膛里的責備, 一時因那雙盛著淚水的眼睛, 無法說出口來。 “有一件事情要說,但在這里不方便?!贝筮M聲音又小,語序也亂七八糟。藤權介聽了一會兒, 這才聽出話里的意思。卻覺得他裝神弄鬼的,心里頭更為不高興,“有什么事, 就在這里說吧?!?/br> 大進的聲音便抬高許多,“啊,呀!這不行的!這不行的……不行?!闭f什么也要進到內屋里面。藤權介的心情為他的自作主張敗壞,重重地踱進房間里。大進跪坐下來說,“小聲一點,小聲一點吧!” 藤權介就指著他的鼻子說,“給我出去?!?/br> 大進眼眶里的眼淚立馬掉到眼瞼外邊,一下子流到下巴,滴落在衣服上。他說,“不行啊,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出去是萬萬不行的?!?/br> “什么不行的,你快起來吧!有什么事就在那走廊上跟我說?!?/br> “是公子的,是中納言的事?!?/br> “好吧,那快點說吧,是什么事呢?” 這樣一說,大進也不知道要怎樣開口,支支吾吾了半晌,仍然聽不清楚內容,藤權介感覺像胸前堵著一口氣,怎么也通不出去,“怎么了?被母親厭棄的那種事,又發生了是嗎?” 原本一句含著恨意的話,竟教大進痛哭不止。藤權介也有所意識的想,其實看到大進這副模樣,就很清楚所為何事。卻擺出殿上人的做派,故意拿他來撒氣,還有什么意思? 于是說一些安撫情緒的話,又把屋子里的格子窗放下。等那種哭聲止住了,大進終于坦白,“我實在不知道該怎么辦了,這種事情也不敢告訴老爺?!?/br> 藤權介想,這件事畢竟有我從中作梗,自然不能告訴父親。先前適逢定光大進替哥哥跑腿,自己就特意找到他說,“也不論在與什么樣的女子交往了。要是宮里的女人問起哥哥的樣貌來,千萬不能往不好里說。她們那樣的身份,難道有福分見到哥哥的真貌嗎?這樣說不準的事,當然沒有自輕自賤的道理?!笨稍诋敃r,還以為大進沒有往心里去呢。就問大進,“到底怎么回事,你慢慢地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