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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候,他看到梅紅衣服地下擺里,緋紅的長袴像壺庭那樣的陽光一樣泄露了出來,那陽光下面,又藏著什么黢黑的物什。起初也以為是頭發不小心夾在那里面了??啥ňσ豢?,好像能將光線也吸收進去,是不可名狀的深淵之黑……竟然拗出了一條魚尾的形狀。比三個父親的臉還大的魚尾,悄無聲息地從緋袴里溜了出來。黑色的魚尾輕輕顫動著,仿佛還帶著新鮮的潮氣。魚尾的上空,送來“嗡嗡”的噪音。 這個時候,他萬萬不敢去看那女人的臉了,心里只冒出來一些伊勢國人魚的故事來,捕獲之后,貢品一樣獻到京城的大官面前。故事里的刑部少輔將它吃了么?那樣一個類人的生物呈在食案上,就算被大卸八塊,也能看得出口鼻手目。想到這里,藤權介的肚子一疼,氣也喘不上來了。 父親的聲音一下子將他拉回現實里,“你怎么了,精神這樣渙散,是昨晚沒有睡好么?” 藤權介心里一突,唯恐面前的父親不是父親,想要喚回父親良知一般,一反常態地就要把心事全盤托出了??稍捥岬胶韲道?,只是看著父親的臉,那些附著著鉛粉的溝壑,那每一寸棱形的紋理都在抗拒藤權介的坦白。藤權介也就微微把頭低著,輕輕說,“只是覺得吃不下東西,也睡不好覺,腦袋時常也有些疼?!?/br> 可這些話一旦說出去,擅自就把平日里“食無求飽,居無求安”的教導大大地忘于腦后,這樣不知禮數實在與忤逆也別無二致,何況平日里父親要求他在大學學習經典呢! 父親卻定定看了他一會兒,說,“往日里我總苛責于你,倒也忘了你的感受。過了晌午,我便喚幾個藥師來給你調理身體,現在就去房間里休息著吧?!?/br> 藤權介心下一驚,脫口而出,“不去看金鯉了么?” 父親反問道,“你不是不舒服么?” 藤權介也不知該如何作答,一聲不吭著。父親又道,“也曉得少年人的身體不會有什么大礙,你想要看金鯉,我便帶你去看金鯉,若是之后有什么不舒服,也不要與我說?!?/br> 藤權介就把頭抬起來一點望著父親,嘴巴里“嗯”了一聲,算是答應。 太陽在正空中高高掛著,庭中小路像鋪上了一層金衣。因為鏡池造得極大,貫穿小野宮的一整座建筑。便從這頭遍及那頭,哪里都能聽到下雨一般流水聲,又時不時反射出一些刺眼的波光,妨礙了行路。對于這樣累贅的池塘,藤權介心里自然地生出了反感的心思。 可到了夜里呢,這樣的流水比蟲鳴更妙。月色下的池塘,綻放著宜人的芬芳。白色的金鯉像脫身于畫里,躍然在紙上。藤權介是要想起那樣的景致,便覺得勝過一切美好事物,比起雙六,比起彈棋,比起白馬節會的白馬,比起正月望日的打粥,都更加令他受到撫慰。便痛恨當下的路途分外的漫長,而那金鯉也不知好歹地從不主動潛游到他的面前。 等到真切地看到那片水仙花田了,哪里還有什么殘花敗葉的狼藉樣子。每一朵或含苞待放或五瓣通透,一簇一簇,春雪般附著在水仙葉上面。父親早早地站立在西之對外透渡殿的簀子上,那里正位于鏡池的上方。父親對藤權介招一招手,兩手往侍童那里抓來了什么。藤權介走到父親身邊時,他就蹲下身體來,把剛剛抓著什么東西的兩手分別攤開。 這下藤權介看得很清楚了,一只手攥著個小銅鈴,另一只手上疊了一小堆蝦干。父親手里搖了搖銅鈴,鏡池的水面上蕩漾出一圈套一圈的波紋,碩大的白色魚頭乍然地出現在他們眼前。藤權介驚愕不已。接著,令他更訝然的事出現了,父親的左手放下剛才的銅鈴,然后伸到了透渡殿的外面。金鯉就在這時帶著翻騰的水花,筆直地躍到半空里,用嘴巴親吻父親的手背。又在藤權介的愕然中,很快地墜落回了水里。 父親問他,“你要來么?” 藤權介話也說不清了,“我……我?教我、摸它么?” 父親就把藤權介抱在懷里,把右手里的蝦干放到他的手里,水產的味道灌進了藤權介的鼻腔。 父親說,“你抓一片這個,兩片也可以,把手放到魚那里去?!?/br> 藤權介往鏡池下看,果然他的面前還籠罩著一片白色陰影,金鯉在金輝下連同池水被一道染上了金色,就好像美濃金漆器一樣的恬靜。藤權介看呆了,那金白色的魚頭生著杏子大小的頭瘤,帶著暖意的潮氣很快撲到了他的臉上,還有活魚特有的腥味。他禁不住想起餐盤里薄如綢緞的魚生,時而還會吃出堅韌光滑的鱗片。藤權介又聯想到了那個關于有著黑色魚尾的女人與父親的夢。 溫軟的魚唇緊貼在藤權介的手指上,將他手里的蝦干牢牢地銜走,藤權介心下一驚,差一點跌坐在父親的懷里。父親笑道,“怎么了,是太喜歡了嗎?” 藤權介說,“摸起來,是柔軟的……” 父親說,“啊,它很聽話吧?!?/br> 藤權介側過頭去看向父親,“能聽我的話嗎?” 父親說,“你想要它聽你的話,就要多來這里喂它幾回才行?!?/br> 可是金鯉身上帶著腥臭,魚眼里閃爍著寒冷的星光,那樣一大顆魚頭跳在他面前,幾乎可以把他的手整個吃掉。而又與那可怖魚頭截然相反,魚的嘴巴溫暖又柔軟,像母雞細膩的身體,又像貓犬親昵的舔舐?,F在金鯉又回到了池中,一動不動的,安靜地聽候他或父親的發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