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朔愣住，死死地盯著李大勇，“你說什么？”

    “你裝什么不知道?！崩畲笥逻至诉肿旖?，“你當時病得還只剩下一口氣了，醫生都給你媽下病危通知書了，你媽沒錢給你治病，最后只能去賣?！?/br>
    岑朔瞳孔緊縮，呼吸都快忘了。

    他怒目看著李大勇，像是來自地獄的修羅：“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李大勇吃吃地笑，露出血紅的牙齒，“你不會是燒到腦子，忘了那時候的事情吧?！?/br>
    岑朔緊緊捏住李大勇的領子，手背青筋崩起，愣是把這一百五十多斤的胖子拎了起來。

    “咳……咳?！崩畲笥潞韲道锇l出破碎的聲音，憋得臉色鐵青，翻了白眼。

    顧煦舟見狀，連忙走上去，用力掰開了岑朔的手指。

    岑朔向后踉蹌了兩步，站都站不穩，像是失了魂一樣喃喃自語：“mama幾……竟是為了我才……”

    他有一段記憶是空白的，他不記得自己小時候生過重病，只記得mama突然變得很反常，不管不顧把他送進了寄宿學校，整整半年沒來看他。

    他不知道mama曾為他付出了這么多。

    從寄宿學?；貋?，他滿心里都是怨恨，對mama受傷的眼神視而不見，一味地發泄自己的情緒。

    后來得知mama自甘墮落，他說了很多傷人的話，什么“惡心”“你不配座做我mama”“我以后再也不要見你”這種殺人誅心的話，他都說了。

    他還記得mama那天哭得很傷心，mama試圖抱他，他卻躲開了，還說了惡心。

    第二天他就回了寄宿學校，再回來mama就已經出車禍去世了。

    mama明明有很多機會可以解釋，但卻為了他，一句話都沒有說。

    mama為了守護他，所有的屈辱都自己承擔，可他做了什么……

    岑朔心口痛得幾乎無法呼吸，他低頭半跪在地上，發出小獸般痛苦的哀嚎。

    顧煦舟見岑朔如此痛苦，眼里泛著淚花。

    他在夢里看過當年的事情，他一個局外人都快要悲傷到無法呼吸了，何況是岑朔。

    岑朔的自責，痛苦他都能感同身受。

    他走過去，緊緊地把岑朔抱在懷里。

    作者有話要說：　　那段歌詞來自《求你國度降臨》

    第40章

    顧煦舟把岑朔送回了家。

    發泄過后, 岑朔情緒已經平靜下來了，只是有點平靜過頭了。

    回來后，岑朔一句話也沒說, 一直低頭坐在沙發上。

    顧煦舟十分心疼，但他不知該怎么安慰, 只能用陪伴代替語言。

    兩人靜靜地坐在沙發上，岑朔沉浸在自己的情緒里，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 直到顧煦舟碰了一下他的胳膊，他才像是從夢中驚醒一眼，眼神重新聚焦, 他看著顧煦舟輕聲道：“你還不回去嗎？”

    顧煦舟倒了一杯水給岑朔，說道：“我想留下來陪你?！?/br>
    岑朔嗯了一聲，看了一眼墻上的鐘表, 說道：“時間不早了, 你先去睡吧, 在我床上委屈一晚?！?/br>
    顧煦舟看向岑朔：“你不睡嗎？”

    岑朔搖了搖頭：“睡不著?！?/br>
    “那我也不睡?！鳖欖阒壅f道：“我要一直陪著你?！?/br>
    岑朔抬起眸子, 深沉的目光落在顧煦舟臉上，他沒從顧煦舟臉上捕捉到一絲厭惡反感的情緒。

    “為什么要留下陪我？”岑朔說道。

    “沒有為什么, 如果今天的事情發生在我身上，你也會做同樣的事情?！鳖欖阒壅f道。

    岑朔眸色更深了, “你不害怕嗎？”

    顧煦舟一愣：“害怕？”

    岑朔輕聲說道：”看到我剛才的樣子, 你不害怕嗎？”

    顧煦舟毫不猶豫地點點頭，“不怕?！?/br>
    “為什么？”

    “不管是什么樣子, 你都是岑朔啊，”顧煦舟勾了勾嘴角：“是那個見我淋雨，會給我擦頭發的岑朔, 是那個見我受傷會緊張的岑朔，是那個會陪我一起胡鬧的岑朔，這樣的岑朔怎么會讓我害怕呢？”

    顧煦舟的微笑幾乎灼傷了岑朔的眼睛。

    岑朔輕聲喃喃道：”為什么我是這樣的差，這樣的惡劣……”

    如果他不深陷泥潭，如果他不陰暗偏執，哪怕他只是個平庸的普通人，他都敢奢望握住這個名叫顧煦舟的光。

    岑朔的聲音太小，顧煦舟沒有聽清：“你剛才說了什么？”

    岑朔猝然收回目光：“沒什么?！?/br>
    顧煦舟小心翼翼地問道：“你好一點了嗎？”

    岑朔見顧煦舟一臉擔心，他被浸在黑水里的心也溫暖了一些：“好一點了?！?/br>
    岑朔臉色沉靜，所有的情緒都被藏了起來，顧煦舟看不透他，只能試探性地問了問：“你困嗎，要不早點休息吧?！?/br>
    岑朔點了點頭。

    顧煦舟去柜子里拿他送來的被褥，為了調節氣氛，他半開玩笑道：“我就說這被褥以后說不定會用到吧，你看，今天就用到了?！?/br>
    岑朔從他手中接過被褥，鋪在了地上，“你睡床，我睡地上?！?/br>
    顧煦舟不樂意了：“怎么能讓你睡地上呢！”

    岑朔抬頭摸了摸顧煦舟的頭，輕聲道：“乖一點，聽話?！?/br>
    顧煦舟愣了一下，晃神間被岑朔拉著胳膊坐在了床上。

    兩人其實都沒有一點睡意，他們和衣躺下，沉默地看著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