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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不了吧?!眲⒎蛉讼胍幌?,說。 她能看出來,眼前的各位世家夫人,一個個眼高于明她們對劉夫人其實并不能瞧上眼。世家在蘭曲屹立數朝,往前十數年,先皇來了,都會對他們以禮相待。劉興一個草莽,她們能擺出面兒上客氣,恐怕已經自覺紆尊降貴。 這種地方,不必讓女兒來。 婢女回去通報。劉嫻聽了,還是虛弱地笑一笑,嘆道:“母親著實不易?!?/br> 又去抱女兒。 劉靜一個月大,劉夫人的意思,是等到孫女百天,再辦抓鬮宴。到時候,算是開春,天氣暖和些。 這會兒,小小嬰孩在劉嫻懷中打一個小小的呵欠。劉嫻看著她,目光長久凝落。婢女勸她,要她再去床上躺一會兒。劉嫻便說:“我得躺到什么時候呢?” 她心里算著時間。 若到天亮,父親那邊才發覺姬卓出逃,便再好不過了。 婢女不久之后離去,找劉夫人復命。而劉嫻把女兒放下,到底回到床上,卻未睡,而是從床邊暗匣中,拿出一個冊子。 若姬卓在這屋中,定會驚奇地發現,劉嫻手上,竟然也是一本《上清心法》。 這是她從姬卓之處抄來。 姬卓已經處處留心,發覺事情敗露后,第一時間將手中心法掩埋在城外。當時,劉興的人前去追捕,只當姬卓是畏罪潛逃。這當然也是目的之一,可逃不走,至少要講仙門法訣藏住,不能讓旁人得去。 千算萬算,唯獨沒料到,自己的枕邊人已經默默抄書數月。 劉嫻來蘭曲后,無意中發覺夫君書房中的書冊。她起先不以為意,可往后,愈發察覺姬卓身上古怪,若有事隱瞞。直到看到這本冊子,劉嫻才知:原來如此。 這是她愿意幫姬卓出逃的最重要原因。 夫妻之情,相濡以沫……是虛言。但劉嫻前后推算姬卓拿到心法的時機,最終覺得,他多半是從孫澤處得到此物??蓪O澤不過尋常凡人,便是劉嫻自己,拿心法修行也有一段時日,卻久久找不到訣竅。結合姬卓那些不同之處,劉嫻認為,夫君的確與凡夫俗子不同。 想到這里,她合卷而思。倘若姬卓真能問鼎仙途,那自己于姬卓有大恩,總能得些報酬。至于姬卓先前那句深情款款的“發妻”之辭,劉嫻倒是沒放在心上。 這一夜,楚慎行靠在院中樹上,手中有酒。往左看,是郡守府中燈火闌珊。往右看,則是城外蒼茫,姬卓徹夜逃亡,秦子游默默為他解決幾樣路上麻煩。直到天亮,有人來報,姬卓越獄。劉興震怒,欲徹查。首當其沖的,便是那些知曉姬卓身在何處、又未至宴上的人。 譬如劉嫻,譬如某個稱病的將領,譬如…… 卻沒有秦子游。 夜宴之中,“秦子游”始終在劉興身邊護衛。小郎君抱著劍,冷著面,不喝酒。劉興偶爾想找他說句樂,“秦子游”都要嚴肅告誡,說:“將軍,今夜事多,慎重?!?/br> 劉興悻悻,覺得秦子游著實無趣。等到天亮,他因宿醉而頭痛,再聽聞姬卓之事,方冷笑。同時想到:所以子游所說不錯。 真正的秦子游看著姬卓到郊外、上渡船,順嘉陵江南下。而后,他回郡守府,隱去身形,在劉興身后的那個“秦子游”背上拍了一把。 兩邊調換,除去楚慎行外,無人察覺。 小郎君不動聲色,將失去用處的玉明骨放置于袖中,心中慶幸:還好先前問殷白額外要了一副。雖說在云夢花會時也有買過,但那畢竟是給爹爹捏新身體的材料?,F在有了多余的,恰好用上,更加劃算。 他看劉興面色沉沉,問劉嫻,嫻娘昨夜身在何處。又捉來稱病將領,另找來全城大夫,“我倒要看看,你這病,能不能治!” 當中,秦子游說:“將軍,姬卓興許是自己逃走?!?/br> 劉興瞇一瞇眼,回頭看他,面帶不悅之色,像是不滿秦子游對自己的質疑。 但秦子游不為所動,又說:“便是真有人與他里應外合,那也不會親自前去啊。這種小事,何必自己動手?” 這話出來,在場旁人看他。劉嫻、趙光——所有人神色各有不同,而秦子游始終從容自若。 姬卓出逃一事,最終不了了之。 又到午夜,楚慎行總算等到弟子歸來。 秦子游第一句話是:“師尊,姬卓莫非突破了?” 楚慎行挑眉。他自然知曉原因,同時知道,子游這樣說,其實并非想從自己這里知道答案。 果然,接下來,少年分析道:“他經歷過往種種。船順水南下,總算得一刻安心,或許因之頓悟……”所以,秦子游這會兒驟然感受到更多靈氣。 這是他放走姬卓的原因。 倘若姬卓死了,誰知道修士們會面對何種局面。是再也感知不到靈氣?還是再回從前修為?——秦子游斟酌之后,認為,沒必要賭。 但他還是覺得奇怪。 在師尊面前,秦子游像是玩笑,說:“姬卓莫非是這秘境中的‘陣眼’?怎么大事小事,都與他有關?!?/br> 一面說,一面看楚慎行。 楚慎行不答。 雖不答,卻有種微妙感覺:有時候他會覺得,子游是依據自己的反應,來判斷秘境中大事小事。他雖不言不語,可面上神色或許波動,眼神也可能出現不同。甚至于,有時候,“沒有反應”,也說明一種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