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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辭月對劉遠的印象不算壞,也知道劉遠的倔脾氣。 確實,作為一個老將,劉遠自然不甘心就這樣降了。 因為這一降,南康就沒了。 可是,怎么能投降呢?明明還能打的啊…… 哪怕沒什么希望了,可又不是沒人打,誰知道會不會出現奇跡…… 南康怎么會亡? “劉遠,停手!” 謝莫文剛剛的做法,已經算是投降了,屬下這時候卻廝殺得格外賣力,不是打他的臉嗎? 幸好慕辭月不是個計較的人,反之,他還蠻擔心劉遠的處境。南康士兵基本都停手了,劉遠卻越殺越勇,這樣難免引起眾憤。 圍過去的人越來越多,慕辭月終于喊了收手,一瞬間,滿天飛揚的塵土落了下來,刀戟之聲剎那間停止,還在移動的,只有一個劉遠。 劉遠有了喘息機會,第一反應不是慶幸劫后余生,而是近乎失聲道:“廉王殿下就這么投降了,對得起太子在天之靈嗎?” 慕辭月靜默著,他知道這種時候自己不該插手。 說話也是自討沒趣。 劉遠不瞎,自然看到了謝莫文身邊的慕辭月,牙關微顫了一下,卻又把話咽了回去,什么也沒說。 謝莫文被當眾頂撞,居然也不生氣:“劉將軍,孤這是考慮大局,若是殿下還在,定也不會希望南康以全部士兵的性命為代價而自取滅亡?!?/br> 這是他自己的皇兄,謝莫文自然最清楚不過。 旁人眼中野心勃勃的太子殿下,其實也不過就是……想讓百姓過上好日子罷了。 若戰火紛飛,鑄就的是南康的家破人亡,謝羽祁是不可能愿意的。 所以,不如降了,還能保百姓周全。 但劉遠不這么認為。 劉遠之前只是個小將,后來被謝羽祁提攜才有了如今境地,雖然也聽命于謝莫文,但骨子里真正認的主人還是謝羽祁。 現在,主子死了,沒有了主人的下屬,只是沒有靈魂的刀鞘,能殺人,卻沒了心。 南康亡了,每個南康人心里都清楚,其實無論謝莫文降不降,這都是定局,無法改變了。 那就……別面對了吧,把剩下的記憶全部舍卻,只停留在南康未亡的這一刻,也挺好…… 在所有人都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劉遠突然舉劍,對著自己的脖子,毫不猶豫地一抹,血漿四迸,地上本已干涸發黑的血跡瞬間又撒上一層新的余暉,表明著這片土地上,南康也曾廝殺過。 他是上將,哪怕大局已定,也不曾投降,戰斗到了最后一刻。 這是一個戰士最大的榮耀。 直到劉遠從馬上倒了下去,慕辭月也沒反應過來。 他根本沒想到,劉遠會以自裁的方式,來面對南康的滅亡。 謝莫文也呆滯了片刻,兩人一時都沒說話,直到雙方軍隊徹底分開,謝莫文終于嘆氣道:“那就這樣吧?!?/br> 自己親手護了數年的山河拱手相讓,戰神怎會不心疼? 但,把這片山河放到了他人手里,也能同之前一般百姓和樂,家國安定的話…… 其實,也蠻好的。 … 三日后。 慕辭月打個哈欠,揉了揉酸痛的腰,從蕭卿執帳里走了出來,天氣已漸暖,晨曦照在人身上格外舒適。 協議……其實也沒什么協議,反正就是謝莫文已經和蕭卿執說好了,南康的萬里河山,改頭換面,盡數歸于北岳。 從此再無南康。 謝羽祁平生做過最大的錯事,估計就是選擇主動挑起戰爭,結果非但沒吞并敵國,反而把自己滅了。 可若謝羽祁還活著,讓他再做一次選擇,這位野心勃勃的太子,大概依舊不會改變選擇。 慕辭月躺在草地上,隨手摘了兩片樹葉蓋住眼睛,享受日光浴順便補覺。教主心情特別好,估計今后年年都會這般好,坐擁河山,美男在懷,何等愜意? 如果不是睡到一半被人突然揍了一拳的話。 “誰?”慕辭月幾乎是一瞬間反守為攻,將劍橫在了來人的脖子上,另一只手懶散地揉眼睛。 閉眼閉久了,陡然睜眼有低看不清。 來人道:“我?!?/br> “你誰?” “姑奶奶?!?/br> “……” 慕辭月僵硬地放下手,還真他媽看到了袁寐:“你來做什么啊奶奶?” 說完,慕辭月才陡然想起,這姑奶奶……好像是南康人。 完了,把她家打沒了。 “你是來尋仇的?”慕辭月瞇眼道。 袁寐表情有低沉重,但還是回了個大笑:“哈哈,怎么可能,我很大度的,而且就算我想……” 我也尋不了啊。 慕辭月將劍收回劍鞘:“那你來做什么?同我這個閑人茶后閑談嗎?我殺人多了,沒這個雅興?!?/br> “我也沒這個雅興?!?/br> “你不怪我把你的家滅了?” 袁寐笑了笑,也不知是苦笑還是慶幸:“反正你們沒屠城,南康差不多就是換了個名字繼續存在而已,人還在,家還在,就沒什么不同的?!?/br> “所以?你是來感謝我的?不用謝,應該的?!?/br> “……” 俗稱人要臉樹要皮,慕辭月顯然已是超脫于俗世,只消被雷劈一下就能得道升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