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頁
“凡不認同者皆視為異類,若不降服,便趕盡殺絕?!?/br> “孽徒方衍,自棄師門——”方衍一字一頓道,“從此往后,我與天衍宗勢不兩立!” 他的話仿佛一記耳光,重重扇在天衍宗臉上。而當眾人回過神來想去“捉拿妖邪”時,卻發現他們壓根不是方衍的對手! 數年磨礪,少年早已脫胎換骨。 燭龍又一刀劈下,竟無人能在暴戾的罡風中接近一步! 長老怒發沖冠,弟子奔逃驚懼,沒有人注意到,飛砂走石的煙塵中,天衍宗大弟子一身白衣立于殿上,靜靜看著這一切,靈淵劍尚未出鞘。 陸青衡扶住怒氣攻心,幾欲吐血的掌門,隔著斷壁殘垣與混亂人海,與方衍遙遙對視一眼。 他張了張口,似乎想說什么,但最終什么也沒說,只目睹方衍決然離去,仿佛用燭龍刀親手斬斷了他們之間最后一絲聯系。 方衍叛出師門一事,離經叛道之程度,堪稱千年之最。 他離開后,愈發狂妄不羈,創建道極宗不說,還不問出身,廣納弟子,自詡“三千大道我為極”,一時間風頭無兩,竟在亂世中,撐起了一個與天衍宗分庭抗禮的局面! 天衍宗大殿被毀,人心惶惶,已經不僅僅是被當眾打臉的問題了。 眾長老幾次三番前去找方衍清算,無一不被打回來,需要臥床幾月,才能養好被燭龍砍出的內傷。 然天下大勢,既已落了一半在道極宗上,天衍再不忿不甘,初期鏟除不成,也只能咬牙認了。 他們默認道極宗的存在,試圖懷柔以挽救天衍宗為數不多的顏面,派出大弟子陸青衡前去“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卻依舊被拒之門外,從來見不到方衍其人。 …… 第30章 向死而生唯有脫離天道,我才有足夠的…… 方衍對陸青衡延續了一貫的策略——避而不見,你進我退。 無論陸青衡在門外等待多久,守山弟子只一句“掌門在閉關”,便打發掉陸青衡,不再搭理他。 時至今日,不論天衍宗派來誰,弟子們都相當硬氣,說不見便不見,因為他們知道,方衍閉關前,在道極宗設下了自創的七絕陣。 七絕陣有“七字殺訣”——“鎮、困、克、禁、殺、滅、絕”,后世稱“七絕陣出,神魔遁形;洪鐘蕩蕩,天地俱毀”,可見其威力——方衍只要設陣,便沒有人可以踏入山門一步。 于道極宗人而言,七絕陣是保護罩,是他們修行于世、不必看那些傳統大派眼色的底氣。于陸青衡而言,七絕陣卻是一道方衍親手刻下的天塹鴻溝。 無數次,他站在道極宗巍峨的山門前,眺望隱沒在云端的石殿,聽心魔嘲笑他“不自量力”、“愚不可及”、“白費功夫”——就像飛升后去七絕仙府外進行徒勞的等候一樣。 “他不想見你,別費勁了?!?/br> “你永遠都見不到他的?!毙哪н有?”哦不,除非你死了,不肯過奈何橋,在冥界停留個百八十年,或許還能見他最后一面?!?/br> 心魔自覺勝券在握,連嘲諷的語氣都慵懶下來,像是看一個無理取鬧的小孩子企圖修復被海浪打散的沙屋,語氣近乎憐憫。 然后,他聽見陸青衡破天荒地回答了他。 “我要飛升?!彼f。 心魔:“……什么?” 這一句乍一聽沒頭沒尾的話,像一顆釘子,牢牢地把陸青衡丟散的三魂七魄釘在一起。 我要飛升,他想。不是為了門派,不是為了證道,只是為了……見到你。 從那之后,陸青衡再也沒有去過道極宗。 他和方衍一樣,過上了深藏簡出的閉關生活。神龍見首不見尾,幾乎駐扎在天衍后山的靈洞里,外界天翻地覆也未曾踏出過一步。 對陸青衡的變化,掌門與長老們倍感欣慰,因他們感覺到,雖陸青衡天資卓絕,有飛升之潛能,卻從未如此刻般竭盡全力去達成這一目標。 他一直勤奮有加,可以達成掌門師尊的一切要求,看上去是完美無瑕的弟子楷模。 可他對修行其實并無欲望,似乎霞舉飛升是一件可有可無、不甚重要的事。 隨著陸青衡年歲漸長,甚至連掌門也看不透,這個孩子究竟想要什么。 陸青衡于天衍,是延續的希望。因此意識到他態度有恙時,掌門和長老都愁白了頭,更不遺余力地打壓方衍之類的邪魔外道,以免他們勾起陸青衡飛升以外的心思。 沒有人知道,那其實是少年無聲的反抗。 他帶著這根枷鎖太久,幾乎默認自己將在漫長的時光中沉淪墮落,熬成一個庸人。 這樣,才能最大程度地報復他的師門,為所有因他受累的人贖罪。 可如今,方衍以一己之力改變天道運勢,明眼人都看出,他雖自視甚高,狂妄到修殺伐道,天道卻認可了他的所作所為,甚至在前些天降下小天劫,用三道天雷證實他已離飛升更進一步。 這也是天衍宗不得不妥協的原因。 他們幾乎是眼睜睜看著一株被他們厭棄、扼殺、鄙夷的野草,在離開這片土地后,以驚人的生命力長成蒼天大樹,幾乎夠到了他們可望不可及的高度。 又驚恐,又嫉妒,又畏懼。 好在他們還有陸青衡。 陸青衡不負眾望,在一年后,直接在天衍宗后山引下七道天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