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顧予橙滿臉“你別逗我了”的表情,理直氣壯地道:“我買它當然不是為了里邊的內容?!?/br> 她純碎是因為等紅綠燈時看見路邊報刊亭里這期雜志的封面人物好看才順手買了這個。 趁著等電梯的功夫,傅北瑧低頭,掃了眼手里的雜志。 顧予橙眼光沒錯,對比往期《財新》上了年紀的老董們,這期封面上的男人,的確是鶴立雞群般的好看。 他一身十字紋西裝坐在棕褐沙發上,打光燈在他臉上投下一層淡淡的陰影,更顯得他輪廓分明,他臉上沒什么表情,黑眸直視前方,天然帶著股極深的壓迫性。 明明是拍的財經雜志,卻硬生生給人一種在看時尚大片的感覺。 傅北瑧想起她前幾天在會所見到的男人是誰了。 段時衍。 信合集團的現任總裁。 聽說他留學歸國后先進的信合旗下公司,靠著雷霆手段與驕人的成績直升入總部,逼得董事會內部企圖倚老賣老反對他的高層遁走海外,將整個集團牢牢攥在了自己手里。 同樣出生于京市老牌豪門,傅北瑧出國前跟著父母參加聚會,偶爾也見過段時衍幾面,只是對方行事低調,似乎不太喜歡參加與商業無關的活動,再加上段家內部盤根錯雜,所以接觸不多,僅稱得上一句認識。 傅北瑧對她最大的印象,就是他明明比她大不了幾歲,比起他們這樣誰家的公子小姐,段時衍這個人,出門在外,已經可以一力代表起整個段家。 不論從哪個角度講,都是個不容小覷的人物。 最重要的是—— “我聽宋彥承因為生意場上的事私下罵過他幾句,他們兩個關系不好?!?/br> 顧予橙愣了:“所以?” 傅北瑧言語篤定:“所以,眼瞎如宋狗討厭的人,應該錯不到哪去?!?/br> 顧予橙:“……朋友,你這判斷好壞的標準未免也太草率了?!?/br> “說起來,沈鐸之前跟這位段總也有些往來,我陪他出席一場酒會時,還跟段時衍見過,雜志封面倒是沒照騙,”顧予橙嘖嘖道,“就是有點奇怪啊?!?/br> 傅北瑧很給面子地順著她的話問:“哪里怪?” 比起《財經》上那大段大段的金融分析,顧予橙明顯還是對八卦更感興趣,她將腦袋擱在傅北瑧肩上,一臉深沉地拉著她分析:“雖說段時衍行事低調,但也不至于回國這幾年下來,什么緋聞都沒傳過,咱們遠的不說,就說那宋狗,你不在國內那會兒不也跟幾個小網紅上過兩次熱搜,是不是真的暫且不論,換到段時衍身上,我怎么什么消息都沒聽到過?!?/br> 她小聲逼逼:“你說,有沒有可能,是段總他那方面有點問題?!?/br> 傅北瑧:“?” 傅北瑧舉起雜志,看了眼封面上男人高挺的鼻梁和他搭在沙發扶手上的修長手指,隨口來了句:“不能吧?!?/br> “看他這個面相,不像是不行的樣子?!?/br> 她話音剛落,就聽面前嘀的一聲響起,電梯不知何時已降到了一樓,厚重的金屬門向兩邊勻速打開,一張冷峻矜貴的臉出現在傅北瑧面前,漆黑的眼眸靜靜凝視著她。 傅北瑧:“……” 要命。 背后瞎聊別人果然要不得,怎么剛剛議論的對象這就從雜志里爬出來找她算賬了?? 現世報來得這么快的嗎??! 段時衍黑眸微動,傅北瑧眼睜睜地看他的視線緩緩下移,最終定格在她手中高舉的那本雜志上。 結合她最后那句話,她口中討論的對象是誰,已經不言而喻。 “…………” 拿雜志的手,微微顫抖。 第四章 就不許別人愛好在電梯里面壁的…… 傅北瑧覺得她此刻仿佛被分成了兩半。 一半的她還站在原地接受段時衍意味深長的審視,另一半則幽幽飄到了樓上,打開電腦搜索起了今日黃歷—— 她猜的沒錯,上面果然寫著諸事不宜,嚴禁出門! 她只能不斷安慰自己,泰川這樣的高級公寓,電梯門又不是紙糊的,怎么說也該有點基礎隔音功能,她剛剛那句話說得又沒有多大聲,段時衍沒聽見的可能性還是挺大的。 但架不住內心有只慫不拉幾的土撥鼠偏要撥開地面的土層,鉆到她耳邊發出惡魔的聲音:萬一呢。 萬一就是那么巧,被他給聽到了呢? 一想到這種可能,傅北瑧就尬得腳趾摳地,心中陡然升起一種干脆讓她原地去世算了的沖動。 旁邊的顧予橙試圖找點話題打破僵局,她哈哈干笑兩聲:“這不是段總嗎,好巧,我們剛才看雜志上的采訪,還聊起您了?!?/br> 傅北瑧用力閉了閉眼。 論起哪壺不開提哪壺的功夫,顧予橙可謂是十年如一日的一騎絕塵。 “哦?”段時衍的目光在傅北瑧握著的那本雜志上打了個轉,他眼含深意,“都聊我什么了?” 傅北瑧“……” 聊你那方面的能力。 說實話當然是不可能的,傅北瑧面不改色地道:“當然是聊您對當下經濟形勢做出的回答?!?/br> 她說著還不露痕跡地吹了波萬金油彩虹屁:“我和予橙都覺得段總在訪談中的表態做得非常有道理,很值得我們深思?!?/br> “是嗎,”段時衍仿佛被她這話勾起了興趣,他抬起眼皮,饒有興致地看向傅北瑧:“原來傅小姐對未來金融業的大規模整合并購與券商合并也有了解?” 傅北瑧:“……” 她再次緩緩僵成了一樽石像。 風一吹,碎石塊隨著她那顆破碎的心劈里啪啦地掉了一地。 顧予橙同情地看了好友一眼,偷偷摸摸抵著她的后背給她做了個加油的手勢。 傅北瑧大學雖然念的不是金融方面的專業,但她好歹在傅定邦膝下長大,或多或少對這方面的知識也有些了解,要是換了個人問她這種問題,她自信可以從記憶里翻出點什么說糊弄過去。 但對面站的是段時衍的話……傅北瑧覺得她還是不要自取其辱的好。 “……是有些淺見,不過這個問題很復雜,一句兩句說不清的?!备当爆懓岢觥巴稀弊执蠓?,抬頭望向段時衍的眼神里寫滿了誠意,“不如以后有時間,找機會坐下聊?” 拜托了!千萬不要再問她別的了??! 他再問下去,她就真的只能沖出去當場找物業要把鏟子挖個坑把自己埋進綠化帶了! 段時衍垂眸,視線落在她那張寫滿了“啊我死了要不要干脆原地暈過去算了真的不能拔腿跑嗎”的小臉上。 在她戰戰兢兢的注視下,他忽地勾起唇角,終于緩緩點了個頭,聲線低沉醇厚:“好,我記住了?!?/br> — 大早上出現在泰川公寓的,想必不會是來探望朋友,除了同樣住在這里外也沒別的可能。傅北瑧經過了一番深思熟慮后,為防在某次上下樓時被段時衍共談金融問題,只好被迫開始早出晚歸的忙碌生活。 她工作室開出的薪資待遇不錯,出了社會后大家找工作自然是向錢看齊,雖然這個橫空出世的dawn工作室名氣不大,但在鈔能力的驅使下,短短幾天時間,就有不少簡歷遞到了她手里,傅北瑧目前需要的人不多,除了新招進兩名設計師外,她還給自己挑了個娃娃臉助理。 助理唐圓得知被錄用后高興得不得了,小女孩明顯剛步入職場,興奮之余還壯著膽子問她:“老板,我能不能問問,這么多來面試的人里,你為什么會選中我呀?” 傅北瑧翹著長腿坐在辦公椅上,姿態宛如一只皮毛水滑的名貴大貓,她語調散漫地給了唐圓一個不怎么正經的理由:“你的臉紅撲撲的,長得像個蘋果,看著就覺得喜慶,吉利?!?/br> 她對助理的要求不高,有一定的美術功底,能熟練運用相關軟件就好,一群應聘者里,當然要挑個看得最順眼的。 腦補了千里馬與伯樂的唐圓:“……”吉、吉祥物? 嗚嗚嗚對不起!是她太看得起她自己了??! 傅北瑧最近在做的是京市一對老夫妻的來石定制,這對夫妻中的劉老先生和她外祖有些交情,這次肯將他和妻子的金婚紀念日禮物交給傅北瑧來做,也有照顧相熟小輩創業的意思。 傅北瑧早前和劉老確定過細化后的設計圖,她下午抽空跑了趟鑄石師傅,經過切割的寶石已經被挑揀出來,正在進行最后的鑲嵌,等到鑲嵌結束,只需再有拋光清洗和質檢,便可大功告成。 鑲嵌工作雖然她也能做,但傅北瑧心里門兒清,她在設計上有天賦,不代表她上手的功夫能比得上有過幾十年經驗的老師傅。 她有這個自知之明。 老師傅是她花了大價錢聘請過來的,自然要把專業的工作分配到合適的人手里。 她算了算時間,沒意外的話,應該能在老先生的金婚紀念日前將這份心意送到他手上。 心中有了底,傅北瑧的心情輕松許多,下午給新員工點了黑天鵝的蛋糕當甜點,不出意料地聽見了員工們熱烈的歡呼聲。 當一個好老板似乎也不是很難嘛,傅北瑧托著下巴漫不經心地想。 ****** 京市cbd中心屹立著一幢幢甲級商廈和大型購物場所,四周車水馬龍,無數衣著考究的白領穿行其間,不時小聲和同伴議論著什么。 在這寸土寸金的中央商務區內,信合集團總部囂張地占據了一整棟大廈,頂層會議室,關閉已久的磨砂門終于從里面推開,與會高層們一個接一個表情嚴肅地出來,空蕩的會議室里,唯有段時衍仍坐在主位上,翻閱著手中的文件。 嚴定捷殺了個回馬槍回來,吊兒郎當地拖了把椅子坐下:“可算解決了這次并購,晚上要不要一起出去放松一下?” “不用?!倍螘r衍靠在椅背上,鋼筆尾端敲擊著桌面,“我另外有事?!?/br> “成,那就等下回,”嚴定捷說著想起來問他,“對了,泰川那里的房子不是你平時工作忙來不及回家了才會過去對付一晚的么,怎么,最近聽你司機說,是改在那兒長住了?” “嗯?!?/br> 段時衍淡聲應道。 嚴定捷忍不住追問:“為什么呀,雖說泰川公寓是不錯,但哪有你在崇海路的大宅舒服,難道泰川那套房里還有什么東西特別吸引你不成?!?/br> 怎么可能。 他總不能是在那房子里弄了個金屋藏嬌吧。 嚴定捷自個兒都覺得他這猜測好笑,就他段哥那性子,這事兒壓根沒半點可—— “差不多吧?!?/br> 段時衍微瞇了下眼,在嚴定捷驚悚的注視下,他似乎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唇角極淺地往上揚了一下: “住在那兒,方便捉貓?!?/br> “阿嚏?!?/br> 在愛馬仕逛店的傅北瑧忽然打了個噴嚏,她吸了吸鼻子,一旁相熟的柜姐見到這一幕,極有眼色地為她遞上熱飲和薄毯,又將她選好的那只birkin替她包了起來。 她笑著打趣了句:“沒準是有人正在想你呢?!?/br> 傅北瑧聳了聳肩,倒也沒放在心上,不在意地答了句:“可能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