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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十三歲時曾經有過一次與之相似的經歷。 走火入魔。 模糊的記憶中,年幼的他赤腳站在冰冷的地上突然醒來,地上濕冷而黏膩,濃重的血腥味令人作嘔,他低頭審視著自己的周圍,觸目所及的,只有蒼白扭曲的斷肢,猙獰可怖的面容,仿佛是被人生生用手撕開。 遍地尸體。 他一臉空白地注視著周圍,麻木的瘦小手掌因為用力過多而輕輕地顫抖著,本就蒼白的手指被鮮血染紅,冰冷黏膩的感覺從指尖一直傳到心里。 那些倒在地上的熟悉面容,此刻變得格外陌生,放大的瞳孔被渾濁充斥,還是相同的軀殼,但是其中住著的魂魄卻已經被撕裂。 這不對。 他在心中中默念著這句話,一臉麻木地捧起那鮮血淋漓的頭顱。 纖細蒼白的指尖直直地戳入眼眶,將那尚顯清澈的眼球硬生生挖了出來,他捧著一對眼珠跌坐在地上,蒼白的面容空白而失神,喃喃說道: 我來救你了,娘。 黎沐端坐在房間里,仔仔細細地審視著眼前那厚厚的資料紙。 那是他的手下收集到的,關于偶師的所有資料,而這些資料的大部分,是偶師在某年某月某日于某處殺了何人,除此之外,都是一些關于鬼神的莫測傳說,都是些捕風捉影的不實之物。 黎沐煩躁地將手中的資料扔開,雪白的紙頁翻飛地落在床頭與地上。 他的眼眸在不經意間定格在了其中一頁上,面色頓時凝重了起來,他伸手撿起腳邊的一張薄薄紙片,仔仔細細,認認真真地讀了好幾遍,眸色愈加深沉。 突然,他仿佛捕捉到了不遠處房間里的幾絲異動,面色一凝,立即打開門向偶師的房間跑去。 一路上暢通無阻,他心中的不詳感越來越強烈,面色因為焦急而有些發白。 他一把推開門,濃重的血腥味頓時撲面而來,讓他呼吸一滯。 偶師勉力睜開雙眼,低啞的聲音壓抑著淡淡的狠戾:滾。 gt; 第6章 第六章 【十二】 黎沐感到自己腳下仿佛生根了似的,一寸都無法挪動。 手掌緊緊地抵著粗糙的木門,白皙指腹被尖銳的木刺劃破,粘稠的鮮血順著布滿灰塵的門板向下流淌。 他仿佛渾然不覺,目光死死地定在陰暗房間內那個模糊不清的輪廓上,用力地收緊了手指。 尖利的倒刺撕扯皮rou,嵌入更深。 但是卻遠遠抵不過心底的酸楚和疼痛。 黎沐向前邁出半步,感覺自己的靈魂被千鈞的重量拉扯著向深淵墜去,無數凄冷的怨靈貪婪地等待著他的到來。 在無數模糊扭曲的灰色面容間,他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瘦小的身子佝僂著,沾滿鮮血的小手捧著被硬生生撕扯下來的頭顱,滴滴答答的污血從他的指尖滴落下來,在布滿塵埃的地面烙下深紅色的小坑,血泊逐漸擴大,幾乎將那孩子的身形完全吞沒。 黎沐的喉嚨被堵住了,他艱澀地喘息,困難地吐出沙啞的字音: 齊 他說不下去了。 生動而鮮明的記憶瞬間將他吞沒,無數被塵封的記憶涌上其中。 齊家。 十年前。 前朝的帝王暴虐而瘋狂,昏庸而輕信,僅因小人讒言就將齊家全族誅沒,滿門抄斬。 齊家尚未成年的嫡子在生死關頭,邪功侵體,走火入魔,暴起屠戮法場之后后不見蹤影。 見此暴行,被殘酷統治折磨十余年的民眾終于無法忍受,以黎家為首的諸多世家紛紛憤而反之,全天下能人異士群起響應,于是烈火燎原,舊朝傾頹。 黎家與齊家世代相交,皆為武學世家,祖傳功法一為清和寧靜,一為剛猛暴烈,相輔相成,互為補充。 而根據那張附于秘籍最后的陳舊紙片所寫,黎沐交給偶師的秘籍是己家功法的分支,主要作用是順和經絡,安撫狂躁,在一切尚未發生之前,是百年前黎家專為安撫齊家之人功力暴走而專門編寫的,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和齊家的消亡,這冊秘籍也逐漸蒙塵,終于被人遺忘。 真相仿佛呼之欲出。 黎沐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干燥的氣流迅速涌入,將脆弱的咽喉劃的生疼,他的聲音沙啞而破碎,但是終于將完整的字詞擠出喉嚨,順著舌面滑到唇邊,沉甸甸的音節砸入漆黑陰暗的木屋內,被洶涌的血腥味吞沒: 齊暝。 他向內邁入一步,跨過光暗的分界線,毫不猶豫地投入房間內幾乎沒有光線能夠穿透的沉悶黑暗當中。 血腥味更濃烈了。 無人回應。 黎沐的步伐穩而緩,直直地向著房間的角落走去,眸光幽暗,仿佛視黑暗于無物。 他的聲音鎮定了下來,帶著溫和的安撫意味:讓我幫你。 黑暗中,堅硬如鐵鋒利如刃的細細紅絲以迅猛地飛出,眨眼間就卷上了黎沐的喉嚨,鋒利的絲線將他脖頸上的皮膚切開,血絲隨之崩裂開來,順著紅線低落,黎沐的臉色因為窒息而泛起潮紅,但是深黑的眸子中閃著一點偏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