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節
蟒靈在偷手機,黑霧掠過后癱倒在地的人們手機憑空消失。它的速度極快,正是在安全區這點的停留才讓青靈蠱勉強追上。明白蟒靈執念究竟為何的巫嶸猜到它最終目的地,卻并沒有搶先一步前往南山峽谷。滿月風,蟒靈異樣,整個安全區陷入昏迷,這一切不可能全是巧合,有人在暗中窺伺,秘密圖謀著什么。 他在密謀什么? 某種預感讓巫嶸毫不猶豫前往尸洞,他發現石板的地方。上輩子有人殺死蟒靈,取走的石板,巫嶸懷疑這個人就是桐傅遠。而且他還懷疑,這個人是不是也重生了。 石板上突然的裂痕是怎么回事。 身邊人中唯獨巫嶸沒有陷入昏迷,是因為石板嗎? 上輩子那個人用石板做了什么? 如果他是桐傅遠—— 巫嶸來到了尸洞前,森冷幽深的黑暗望不到盡頭,仿若通往地獄。 巫嶸自我代入,如果他是桐傅遠,按照那個人自負的性格,很可能會在尸洞中留下什么。石板會出現在尸洞中,這里面肯定還有什么上次沒能發現的東西。 巫嶸戒備走進尸洞,右手持苗刀,左手扣著火焰。但直到他走到尸洞最深處,也沒有其他人的身影。 沒人? 巫嶸皺起眉頭,望向滿是劃痕一片狼藉,仿佛曾有大量生物聚集過的地面,若有所思。 難道是他估算錯誤? —— 純白洪流涌過蠻荒鬼域,仔細看能發現它們竟是數不勝數的面具樣怪物。它們就像飛機劃過蒼穹時留下的白痕,緊緊咬著最前方的黑色人影不放。饒使他速度再快,快到rou眼幾乎看不清楚,也無法擺脫后方的追擊。 該死的,為什么尸洞里會有這么大批鬼面具! 飛奔者內心狐疑不耐,當純白洪流再次追上,距離他不到十米的時候,他在奔跑中側過身,弩箭劃過一道弧光刺入鬼面具群中。只聽一聲爆炸巨響,純白洪流瞬間被炸沒了五分之一,煙霧彌漫。趁著它們大亂的時候漆黑身影趁機脫出重圍,但很快的,那些窮追不舍的面具們又追上了。 這樣也好。 他變換方向,帶著那群緊隨其后瘋狂鬼面具們往南山的方向奔去。滿月風呼嘯而過,風中孩童啜泣聲越來越凄厲,越來越絕望。那風聲也跟鬼面具似的追隨著他,恍如怨靈夢魘。 恨嗎。 他嘴角微勾,手里半透明的小瓶蓋子不緊,一滴滴血從中滴落,透出渾厚磅礴的陽氣。按理說怨念陰氣匯聚而成的滿月風會被陽氣擊潰,但實際上圍繞著那些血,滿月風中的怨念卻越來越重。原本透明不可見的風中隱約透出漆黑污穢的重重鬼影,怨氣濃重。 怨嗎。 他來了,卻沒有救你。 風勢瞬時變大,狂風卷向黑衣人手中的小瓶。他同時松手,任由風將盛滿血的小瓶卷走。 好戲就要開始了。 想得到傅清的血,可真不容易。 第195章 渝州鬼域,尸洞深處。 預料中的人沒有出現,原本在尸洞中的大量鬼面具也失去了蹤影,這點小插曲沒讓巫嶸在原地遲疑太久。他起身走向尸洞深處,曾經發現石板的房間。木門早在上次的時候倒了下去,除此之外房間內沒有半點變化,就像巫嶸上次來的時候一樣。 老式陳舊的家具,厚厚一層灰塵,卡在正對門口的木椅上的,干癟僵硬的尸體。 不,不一樣。 蒼白詭異的純白面具扣在尸體的臉上,這個方位正對門口,它就像直勾勾盯向巫嶸一樣,漆黑空洞的雙眼仿佛直通深淵。 巫嶸橫刀在前,眉心緊擰。雖然直覺沒感到危險,但眼前毛骨悚然的場景已足能讓所有人提起萬分警惕。 鬼面具為什么會戴在尸體的臉上! 咔,咔咔…… 寂靜無聲的尸洞中,任何細微聲音都會被放到最大。骨節間摩擦的聲音就像缺少潤滑的老舊零件艱難重新開始運作,極緩慢的,戴著鬼面具的干尸站起來了。動作間他身上干癟松弛的皮膚被椅子掛住,毫無彈性如紙般脆弱的皮膚被直接撕開個從腰部直到小腿的慘烈傷痕,皮膚跟破口袋似的松松垮垮垂在那里,露出內里黑紅僵硬的肌rou。 等到尸體終于站穩后,它并沒有走向巫嶸,而是踉蹌轉過身去,搖搖晃晃向房間更深處走去了。 鬼面具在cao控這具尸體。 這是要他跟上去嗎。 巫嶸遲疑一瞬,尸體突兀消失在黑暗中。他眉心一皺,快步跟上。走到尸體剛消失的地方才發現,在這個房間的深處竟有一扇開在地上的暗門,狹窄水泥樓梯徑直向下,蒼白面具在黑暗邊界一閃,隨后被黑暗吞沒。 石板在發燙,除了第一幅被裂痕破壞的畫面以外,另外兩幅畫上不知道用什么顏料繪制的花紋再次亮起,卻是一種黯淡的深紅色,像是鐵銹。冷風從地下吹來,帶著冰冷泥土的氣息,隱隱泛著腐朽血味。這種氣味巫嶸曾經聞過,正是他第一次來到尸洞時聞到的氣息。 只不過當時的他以為這是尸洞中的腐rou傳來的,沒想到源頭竟然在這里。但最讓巫嶸驚異的是,他感到自己和大鬼之間的靈魂契約泛起微波,這下面竟然有英雄遺物存在!雖然大鬼目前留在鬼域,這種感應比較微弱,但巫嶸不會認錯。 咔噠。 蒼白面具再次出現在黑暗盡頭,只剩骨頭的下頜開合碰撞,發出咔噠聲響,似是在催促。不再猶豫,巫嶸走下臺階。 一路上沒有任何燈光,只有石板泛起的微弱光亮。將陰氣聚于眼瞳,巫嶸開了陰陽眼,黑暗對他來說不再是阻礙。奇異的是,這里非?!蓛簟?。明明上面就是曾死傷無數的大隧道防空洞,但這一路上巫嶸沒看到半點陰氣怨念的存在,像是剛被超度過一樣,干凈空蕩的驚人。 樓梯并不長,當蒼白面具晃晃悠悠再次消失的時候,巫嶸也看到了樓梯的盡頭。這是個不算小的地下室,比樓梯上的房間更大些。被鬼面具cao控的干尸站在房間正中,一動不動。 在它面前是小半人高的八角形石質建筑,看起來像一口井。巫嶸明白這一路上究竟為什么沒有半分陰氣怨念了,無比純正清圣的威嚴氣息從那口井處傳來,這種感覺就跟當初他在夢里聽苦禪大師念經的感覺一樣,卻有細微不同。 那口井處有屬于天師的法器,能威震一方,驅邪鎮魂。 當啷—— 鬼面具掉到了地上,那具干尸悄然崩潰,散作一地粉塵。塵歸塵,土歸土,他已經死了幾十年,支撐他行動的是鬼面具,是菱形石板,也是因緣巧合保留的一縷不甘怨念。這縷怨念到法器旁就被自然凈化超度了,不僅是干尸,源自天坑的鬼面具也從中裂開,灰暗下來,就如一塊普通粗糙的石頭。 鬼面具一路把自己引來這里,不可能就為了自殺。而到達這里后,巫嶸能感到那縷靈魂波動越發強烈,強烈到如果不是他先用契約命令大鬼呆在原地不許動,恐怕大鬼會直接瞬移到這里來。 英雄遺物就在這口‘井’里。 干尸與鬼面具的消散讓巫嶸更加警惕,收起石板,他指尖燃起金紅火焰。源自傅清的正陽火熊熊燃燒,陽剛清正的氣勢瞬間驅散了法器對他隱隱造成的威壓。巫嶸警惕四周,緩步向前。當距離井邊還有十步左右時,火焰搖晃,似是被風吹動,與此同時巫嶸隱約覺察到自己仿佛通過了一層rou眼不可見的薄膜。 這是陣法,就算有人意外闖入也會被陣法迷惑,無論怎么走都走不到井的面前,最后只能原路返回。唯有專人才能進入這里。 巫嶸能進來不是因為石板,而是因為……火焰。 甫一進入,巫嶸就感到了那刻入靈魂深處的熟悉氣息。陣法內景象與之前所見截然不同,古老破舊的八角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用純白玉石雕刻而成的,半人高的小型風水塔。朱砂以風水塔為中心在地面上向外繪制出八卦陰陽魚,玲瓏鏤空的塔內隱約能見樣被黃紙包裹的巴掌大物品。 那就是英雄遺物。但巫嶸的目光卻沒落到它上面,他全部注意力都在盤膝靜坐在風水塔前的那個白色身影上。 “傅清……南?” 道士一襲純白道袍,約莫二十多歲。脊背挺直如竹。他雙目閉合,面容冷峻,嘴唇不點而朱。烏發用竹簪束起,幾縷垂在耳畔,稱得他膚色越發蒼白。 那熟悉的面容一瞬間讓巫嶸以為是傅清,但眼前天師更加沉穩冷冽,如同終日被冰霜覆蓋的白皚皚雪峰。那種強悍沉穩,歷經戰火犧牲凝成的氣勢更加成熟穩重,也更深不可測。 是傅清南,不是傅清。 但傅清和南現在全在自己家里,眼前這個又是哪位? 巫嶸并沒放下戒心,警惕持劍相對。就見在他猶疑叫出傅清南的名字時,眼前原本閉目靜坐,恍若沉睡的天師緩緩睜開眼。 危險! 驟然產生的濃烈危機感讓巫嶸后背寒毛直豎,毫不猶豫向旁邊閃去。 “砰!” 土石崩裂聲響起,巫嶸抬眼看去,眉心一跳。只見一股硬直如鋼絲的純白細絲狠厲擊穿地面,水泥崩裂慘不忍睹,正是巫嶸剛才站立的地方!臉頰微痛,飛濺的鋒利石片劃過巫嶸臉龐,留下一道血痕。鮮紅血液留下,濃烈陰氣再無保留轟然泄露出來,如驟然而起的狂風,刮得巫嶸黑發飛揚。 “鏗?!?/br> 颯然一聲輕響,雪白細絲抽離。陰氣激蕩下‘傅清南’緩緩站起身來,手持一紅木為柄,上飾鏤空銜環的純金龍首,末端鑲金環,垂朱砂紅絲絳,尾端綴黑白玉質陰陽魚的拂塵。陽氣灌注后那拂塵堅硬毫不亞于利劍棍棒,再次向巫嶸襲去! 已經反應過來的巫嶸持刀相抗,短短瞬息雙方就過了數十招。拂塵與苗刀鏗鏘相擊迸出火星,拂塵沒有半點損毀,反倒是堅硬非凡的老苗刀上多了密密麻麻被拂塵抽出來的凹痕! 對方攻勢凌厲強勢,毫不給人半分喘息之機。拂塵如長刀兜頭劈下,巫嶸雙手持刀橫在面前,竟被那無比強大的力量逼的退后了一步!拂塵緊壓下迸發出純白清正的威勢,被清氣一沖饒使強如鬼王都會暫時失力,淪為拂塵下亡魂,但意外發生了,兜頭罩下的清氣竟讓正陽火轟然暴漲。 重壓倏然退去,巫嶸揮刀卸去力道,火焰仍未變小,頭顱大的火球燃燒在他的身旁。而剛才冷厲無情的‘傅清南’已退到風水塔旁,漠然望向巫嶸,原本純白的臉頰處烏黑一片,像是被火焰燎焦的紙。 他不是傅清南。 剛才的交戰讓巫嶸確認這點,隨后再無顧忌。他看出對方的弱點在火,接下來巫嶸頻頻驅使正陽火攻擊,果然逼的對方左支右絀。找準破綻巫嶸一刀斬下對方持拂塵的右臂,斷口一片蒼白,沒有半點血液流出。拂塵落地后‘傅清南’僵立原地幾息,趁此機會巫嶸利落砍掉了他的頭。 嘩啦啦—— 紙張落地的輕微聲響傳來,‘傅清南’委頓軟倒在地,身體變得單薄扁平。他不過只是個紙人。怪不得他身穿沒有半點雜色的純白道袍,臉色也白的嚇人。巫嶸走上前去看,發現紙人上用墨筆勾勒出五官發絲,朱砂點染唇瓣,看起來與傅清南幾分神似。 它之所以能站起來,還表現出如傅清南一般的幻象,是因為這柄拂塵。它很大可能曾是傅清南的武器,和那柄九轉雷擊桃木劍一樣。 拂塵,紙人,八卦陣,這些看起來像是傅清南過去親手布置準備的。他不僅設下了陣法,還留下了自己的紙人與拂塵看守。值得他如此興師動眾的究竟是什么東西? 巫嶸俯身拾起拂塵,走向風水塔。他有種預感,自己正在接近某個真相。 第196章 “你真的決定這樣嗎?!?/br> 手持拂塵走進風水塔外的陣法時,巫嶸耳畔隱約傳來一聲輕嘆。 “想要封印大天坑,必須有所犧牲?!?/br> 清冷的聲音,第二個說話的人是傅清南。 “但是,除了你以外,沒人能抗過大天坑的誘惑……” “我相信他們?!?/br> 若有若無的低聲對話到這里中斷,取而代之的另一響在靈魂深處的聲音。 “你渴望什么?” 這聲音響起時巫嶸呼吸一滯,任由誰發現自己的聲音突然在這種情況響起時都不會比巫嶸做的更好。但是很快巫嶸就發現,和他相比這聲音更淡漠冷酷,如同設定好的機器,循環往復問著同一個問題。 “你渴望什么?” “你渴望什么?” 在這聲音下,巫嶸的內心起了波瀾,它仿佛具有某種誘惑人心的魔力,能自發讓人挖出靈魂最深處隱藏的,真正渴望的事物。這就是剛才傅清南和另一個人談論的,大天坑的誘惑嗎?每一個人來到這里是不是都會聽到自己的聲音,從而產生迷惑? 但巫嶸沒有什么想要的,也沒什么渴望。自始至終他的情感都很淡漠,與身邊人相處再久產生的也只是責任。除了…… 思緒一動,巫嶸立刻被拉入幻境。眼前的風水塔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白蒙蒙的濃霧。霧氣深處出現三個人影,越來越清晰。乍一看一模一樣,細看卻能發現各有略微不同。 最左邊的那人一身道袍,烏發被玉質頭冠冠起,一手持桃木劍,一手持符,他年輕冷峻的臉上面無表情,望向巫嶸時那冰封的眼瞳卻如冰消雪釋,露出一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