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
宋格格深吸一口氣,攔住了安榮,她跟李格格斗嘴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知道她的臭脾氣,越斗越來勁,自己跟她鬧起來有害無益,說不準還會引得福晉訓斥,白給別人看笑話。 她忍。 干脆就當沒聽見,帶著人往右側頭也不甩的徑直就走過李格格,只當自己沒看見人,直接就往自己的院里走去。 李格格果然沒有追上來,只是在原地無趣的白了她一眼,抱著二阿哥也回住的院子里去,大格格倒是站了一站,望著宋格格一行的背影有些不舍,她剛剛也看見安榮懷里抱著的東西,可真好看。 大格格眼饞,還想說自己也想要一個,可看額娘這么生氣,巴巴望著過了回眼癮,見額娘帶著人走了,就連忙跟上。 ------ 且不說宋格格跟李格格兩人斗的那一回嘴,自那以后就沒人上來打擾齊悅休息了,坐月子的時光飛快,沒過上幾天就到了三阿哥滿月那一天。 這一次沒有什么大事情攔著,又是個男丁,四阿哥干脆就直接選擇大辦,熱熱鬧鬧請了一大幫兄弟們過來祝賀。 說起來也奇怪,太子這幾年眼見著都不怎么出宮了,四阿哥遞帖子的時候也沒有把握太子能賞臉過來,只想說客氣客氣,可等著宴席要開的時候,太子真就帶著太子妃一同來了四貝勒府里,算是給四阿哥一個大大的面子。 席上的大阿哥一下就僵了臉色,顯然他也覺得意外,隨即就笑著上來拱手,“我還只當太子您不來了?!?/br> “怎么會,”太子只穿著黃色寧綢元緞鑲邊的夾袍,笑呵呵得看著大阿哥打趣道:“大哥這話是不拿我當兄弟呀?老四這么大的喜事,我這個做二哥的,怎么能不過來慶祝慶祝?” 明明兩個都帶著笑,可在座其余人卻怎么看怎么不對勁,就不信太子能跟直郡王和氣交談這么一回事。 四阿哥上前一步,笑著插嘴道:“二哥的性子誰不知道,快請入坐吧,咱們今天可要好好熱鬧熱鬧?!?/br> “好?!碧优牧伺乃陌⒏绲募绨?,朝大阿哥一揚手,“大哥咱們請吧?!?/br> “哈哈哈,好?!贝蟀⒏鐩]打算在宴席上跟太子鬧騰,借著話就當若無其事的坐到了席上,讓還想看熱鬧的九阿哥不禁有些失望,偷偷把嘴巴擱八阿哥耳朵邊上抱怨:“我還知道會打起來呢?” 八阿哥搖搖頭,怎么可能?“要是今天在四哥這鬧起來,豈不是給四哥沒臉,太子同大哥不會這么做的?!?/br> 這倒是,九阿哥深有同感的點點頭,四哥這個人最記仇了,要真鬧起來,準保能把今天的事情記個十年八年,這誰能熬得過他,難怪兩個哥哥都坐了下來,唉,九阿哥癟癟嘴,只覺得真可惜。 坐在前頭的五阿哥眼神都快使抽筋了,歪著頭恨不能現在就把九阿哥毒打一頓,叭叭叭的就你長嘴了? 席上其他人都在那安安靜靜坐著,就你拉著老八在那嘀嘀咕咕嘀嘀咕咕,你就沒感覺前頭你四哥一直盯著你呢嗎。 五阿哥一陣心累,只覺得自己怎么會有這么一個親弟弟,蠢得死,一直添亂找麻煩。 而坐他前面的四阿哥,這會腦門也在抽抽,十四那個混賬小子,他以為自己躲在老八老九后頭,自己就看不到他了嗎?桌上那么大一壇子酒到底是從哪里尋摸來的,自己貪喝不算外,還在偷偷給前面幾個哥哥杯子里倒酒,當誰不知道似的。 為了場面和諧,四阿哥沒有在席上叫住十四,只是覺得太陽xue一陣抽痛,他怎么就攤上了這么一個弟弟。 只不過這事兒啊,他后悔也晚了,十四都生出來十多年了,這功夫塞回去也來不及,只能深呼吸好幾下接受事實,四阿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權當自己沒看到,心里默默吸收教訓,下回小格格生娃滿月,絕對不請十四。 宴席開始后,下人才從屋里抱著三阿哥出來,經過齊悅一個月的喂養,三阿哥已經養得頗為白胖,一節一節的就像是那湖里采摘上來的白蓮藕,圓乎乎的可可愛愛。 “這孩子長得好?!碧涌粗唏倮锏呐中∽硬蛔杂X就笑了一下,順手從腰上取一塊玉佩逗他玩,小孩子這會懂什么,見有東西伸過來下意識就攥緊了不松手,把抱著的人倒嚇了個半死,想輕輕的把玉佩穗子給拽出來。 太子不在意的揮揮手,“別拿了,這就算是我當伯伯的賀禮好了?!?/br> 這話一說,四阿哥都有些不太敢接,他認識太子腰間掛著的那塊玉佩,是康熙三十年正月的時候,汗阿瑪賞給太子的。 因為康熙二十九年那會鬧了點不睦,皇上正月特地讓內務府雕刻賞賜給太子,用來緩和父子關系的,這樣重要的玉佩,四阿哥怎么敢收,連忙推遲不肯要。 “怎么不行,不過就是個玉佩嘛,再說了我又不是給你,是送給我大侄子的,實在不行等他大了,你再讓他還我?!碧禹樖志桶延衽迦搅撕⒆右路?,大有你不收我也不要了的架勢。 這樣無賴的動作四阿哥也無可奈何,只能收下讓人小心點,連孩子帶玉佩一同送到小格格那里去,讓她好好收起來。 這東西只要捎帶上皇上所賜四個字,那就比整座貝勒府都值錢,放小格格那正好。 只是…… 四阿哥看著坐下悠然自得飲酒的太子,心里隱隱有一層陰霾,連這個玉佩都送出去了,二哥同汗阿瑪之間,是不是真的出問題了。 第166章 鬧劇 前院的太監張保小心翼翼的把三阿哥給送回了小院,齊悅才抱上手掀開籠在孩子衣服上的小被子, 準備放到悠車里時, 就看見孩子懷里多了一塊雕工精美的羊脂玉佩來。 齊悅忍不住咦了一聲, 拿起玉佩就問張保道:“這是誰送的?” 她經過這幾年,現在看首飾的眼光可算是練出來了,一瞅過去就知道是個好東西, 色白質純, 巴掌大的羊脂白玉可不好找,上頭還有龍紋式樣,外頭哪里有地方賣,肯定是宮里出來的。 張保哈著腰,笑容掛滿臉的忙不迭就介紹道:“回側福晉的話,這是太子爺賞給咱們三阿哥的, 說三阿哥一看就天資聰慧,乖巧伶俐, 當時就把這玉佩卸下來送出手了, 主子爺說讓您仔細收著?!?/br> 太子這個詞乍說出口,屋子里伺候的幾個人心里就齊齊驚訝了一聲, 云雀喜滋滋的合掌激動道:“這可是意料之外的大喜事,天大的好事,太子爺肯定是喜歡咱們三阿哥, 要不然怎么會額外賞這東西呢?!?/br> 這可是太子誒,未來的皇上,小阿哥討了太子的喜歡, 將來說不準也能做個貝子貝勒,多大的福氣呀。 齊悅戳戳已經閉上眼睛睡著了的兒子,愣是沒看出才吃了睡睡了吃,只會小豬哼哼的兒子哪里就聰慧乖巧伶俐了,不過好聽的話誰都愛聽,這會忍不住就親了一口,很厲害嘛臭小子,才一個月就能收回來一件寶貝了,五行不缺財呀。 干脆就讓人把那玉佩給掛悠車上,跟金鎖放一處,好壓著孩子的福壽,能保佑人平安長大。 等晚上散了宴席,四阿哥回來的時候齊悅剛想上前問問席上的事,誰知四阿哥身上還殘留著酒味,才進到門口齊悅就聞到了,估摸喝的不少,窩在床上死活就是不肯靠近,捏住了鼻子嚷嚷著讓人趕緊去端解酒湯來,催著四阿哥喝了,又洗漱換了衣服,才肯讓四阿哥坐下來。 “還敢嫌棄?!彼陌⒏绾吡艘宦?,也就只剩下她,無法無法,才敢這樣捏鼻子嫌自己身上酒味重,換成別人哪一個敢這樣,怕是不要命了。 齊悅嘿嘿一笑,慢慢挪動著身體撲騰一下就壓在四阿哥背上,識相的轉移注意力道:“誒呀,瞧我這記性,四哥快說,太子爺怎么好端端的就給咱們兒子送東西了,是不是看著四哥您的面子上呀?” 真要看在他面子上倒好嘍。 四阿哥想著這塊玉佩的出處就心煩,還不知道汗阿瑪那邊知道了要如何呢,點點小人的額頭就沒好氣道:“你四哥的面子可沒這么大,能讓太子拿皇上的東西賞人?!?/br> (*@@*) 哇~ 齊悅一點都沒在意額頭,反而聽這話蹭一下就直起了身子,當即就扭頭看了看角落掛著的悠車,這年頭沾上皇上兩個字的東西簡直能算是價值連城,都可以供起來了,連忙就指揮云鶯趕緊把那玉佩給取下來,東西貴重,她幫兒子先暫時收起來。 見著東西妥妥當當塞到了箱子里頭,齊悅這才有空跟四阿哥抱怨:“四哥怎么不早說,我還當是尋常的物件,奇怪,皇上賜下的東西太子怎么就敢賞呢?” 四阿哥一臉無奈的看著齊悅,他要是知道還用得著把東西給帶回來,可不就是自己也不清楚嘛。 齊悅努力開動著腦子,突然想起了什么,趕緊拽著四阿哥的手悄悄問他:“該不會是皇上跟太子關系不睦了吧?!?/br> 貌似康熙猜疑太子是從三十六年開始的,這可都過了三年了,太子就是反應再慢,這會也該察覺到什么了吧。 四阿哥被她大膽的話唬了一大跳,左右看看沒人聽見才松口氣,沉聲讓屋里人都退出去,盯著齊悅的眼睛認真問道:“你從哪得的消息?” 跟齊悅相處了這么久,四阿哥自然知道她的性子,全心全意就是自己的人,一點跟外面的糾葛也沒有,信任之下就沒有否認,反而十分好奇齊悅是怎么猜到的。 齊悅把頭搖的跟電風扇似的,她的消息渠道連宮里都沒有,怎么可能是得到的,直接攤手道:“誰敢傳這樣大逆不道的消息,是我猜出來的?!?/br> 聽著齊悅這樣說,四阿哥有些神色復雜的看著小格格,連遠在宮外坐月子的后院婦人都能隱約察覺到上面兩位的不對勁,足以證明皇上是根本就沒有遮掩自己太多的意思,汗阿瑪到底是想做什么? 這樣想想,四阿哥的心頭就更加憂慮了,只覺得太子今日一番行為,皇上得知后一定會有所動作。 果然,沒過幾天,朝中就開始有官員上奏折,彈劾起索額圖來了,稱他結黨營私,貪贓枉法,驕縱妄為等等列了十條大罪狀,懇請皇上予以法辦,嚴加懲處。 這奏折一上,朝堂就如同是掀開了蓋子的茶爐子一般,鬧得沸沸騰騰。 畢竟自打明珠下臺之后,明珠一黨群龍無首是四分五裂,朝中再也沒有人敢攻訐索額圖,不是懼怕他勢力的,就是依附起他勢力的,誰讓索大人后頭站著的是本朝太子。 誰敢摸老虎的須子,求速死呢。 見皇上留中折子沒有處置,就開始紛紛上表為索額圖分辯罪名反駁起來,好在索額圖面前表現自己的忠心,頗有滿朝都為之一動的樣子來。 ------ 毓慶宮,殿中早已升起了熏籠,暖洋洋的絲毫沒有冬日的寒冷,里頭伺候的太監們現下都被打發了出去,只剩下太子與一位精神矍鑠的老人呆在其中。 太子透過桌上淡淡迷蒙的煙氣看著站在面前的人,平靜道:“汗阿瑪這回可不比之前,我看你還是早做準備的好?!?/br> 聽著這話,就知原來站在殿中的人,就是最近朝堂深陷暴風眼里頭的索額圖了。 索額圖站在殿中,撫著胡須不以為然,從他辦差那天起,見了多少回彈劾奏折了,這才哪到哪,像以前明珠在的那會,有時候一天多的話能有幾十本參他的,可他照樣穩穩當當把位置坐到了現在,只要皇上不理會,這些奏折,不過一堆廢紙而已。 現在看著你來我往的熱鬧,可自己底下人員眾多,皇上是不會眼睜睜看著他們繼續鬧下去的,遲早會親自出手解決了此事,完全不用擔心。 倒是太子,他才是赫舍里族的興旺之基,忍不住沉吟片刻勸慰道:“奴才這里還好處置,倒是太子您……如今皇上天威莫測,又有直郡王在邊上時進讒言,依奴才看,太子還是想法子跟皇上重歸于好才行,千萬別讓其他人鉆了空子呀?!?/br> 太子沉默不語,沒接索額圖的話茬,許久才叩了叩桌子,讓人請索額圖出去,心情愈發煩躁起來。 索額圖的預料果然沒錯,皇上沒有看這場鬧劇持續多久,彈劾的折子送上去就像是掉入了深井之中,連一聲回響也沒有聽見,將其壓了下來置之不理。 態度表現的如此明顯,還有哪個不長眼的繼續爭執下去呢,立馬就收回了腳步縮回去當做無事發生,索大人依舊是權傾朝野。 似乎這事也提醒了康熙,他似乎也發現因為自己的態度導致了彈劾一事,接下來接連幾天都派人往毓慶宮送去了賜膳,上朝時也總是會夸起太子的學識進步許多,似乎又回到了之前親密無間的時候來,讓索額圖等人總算是放下了心中的一塊大石頭。 有人歡喜有人愁,太子這邊得了意,自然就有那對頭的恨得牙癢癢起來。 第167章 心眼 “該死!” 大阿哥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恨不能把積攢了一上午的怒氣全給發泄出來。 這段時間皇上對太子的態度疏遠了許多, 他本以為是自己的機會, 可怎么也沒想到就因為一個小小御史的彈劾, 汗阿瑪似乎意識到了自己對太子的冷淡,重新親厚了起來。 從小時候起,太子就是這樣, 什么都不用做, 只要他存在,所有人的目光就全部都注視著他,汗阿瑪眼里也只會看見他,其余的人就只是個無關緊要的陪襯,他拼命練習騎射,大戰頭里爭先, 用命換來的軍功,可到最后, 汗阿瑪還是顧慮太子, 只給了他一個郡王! 大阿哥咬緊了牙關,這種差別對待讓他越發嫉恨起太子來, 明明自己才是長子,憑什么到頭來,他做了太子。 “汗阿瑪遲早會明白, 太子不過只是一團草包——” “大哥慎言!”站在后頭的八阿哥原本只是安靜的做個擺設,聽大阿哥毫不顧忌的話嚇了一跳,忙走出來勸阻道。 這是八阿哥從小養成的習慣, 燈火明亮,站在燈下,大家反而不會注意到這個地方,而他就可以借助亮光,仔細的打量其他人,猜度著他們臉上的想法。 這會兒聽到大阿哥的話語就就及時出來阻攔了?!岸绠吘故翘?,一國的儲君,大臣們都看著呢,汗阿瑪又怎么會輕易對待?大哥剛剛的話還是不要多說,要是傳到汗阿瑪的耳朵里,后果如何,我想大哥應該不會不明白?!?/br> “再者說了,”八阿哥臉上不由得流露出幾分苦笑道,“單是一個索額圖,這幾天就讓朝堂鬧成這樣,最后結果不還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了嗎?更何況是太子了?!?/br> 八阿哥見大阿哥冷靜了下來,陷入思考,似乎確實把他的話聽進去了,才走近了幾步情真意切道:“索額圖如今氣焰囂張,與太子行事毫無顧忌,大哥只要認真做事,由著他們行事,汗阿瑪自然會比對出到底誰忠誰jian,早晚會分清楚到底誰才是真正可用之人?!?/br> 有道理。大阿哥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第一次抬頭認真的打量了自己這個弟弟,發現現如今的八阿哥確實如外人所說那樣聰穎非常。 站起身走過去就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老八啊老八,你小子的腦子轉得還真是快,大哥承你的情?!?/br> 大阿哥對面前的這個弟弟其實很放心,畢竟八阿哥生母位分低,打小就是被惠妃親自撫養長大的,自己是看著他一點點成長,派系早就有歸屬了。 況且老八親額娘良貴人就在自己額娘的宮里居住,不用想也知道他會幫著哪一個,大阿哥滿意極了,自己底下多一個能謀算的弟弟,那日后拉下太子就能多增加一份勝算。 本來還想再說幾句,可還沒說就看見惠妃身邊的嬤嬤傳了消息,說惠妃娘娘現在回宮有空,請直郡王過去閑談。 “嗯,”大阿哥點點頭,看著八阿哥順嘴就道:“額娘那我替你一并請安了,天色不早,你還是早點去后殿吧,等會遲了就不好走了?!?/br> 這是讓八阿哥趕時間去瞧瞧良貴人呢,畢竟良貴人居住在惠妃延禧宮后邊的東配殿里,八阿哥過去看望不大方便,每每都要先給惠妃請安之后才能過去,有時候常去說不準外人聽著也不象話,耽擱時間不說還討不了好,大阿哥干脆就直接包了請安的事,讓八阿哥能多一些見面時間。 也沒等八阿哥回話,直接就擺擺手跟著嬤嬤去了正殿,只剩下了八阿哥一個人,看著大阿哥走遠的身影在燈焰的跳動下神色不明,他知道大哥這是在幫他,可這種居高臨下的幫忙,比無視更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