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
玉離仔細端詳她,這一世的她,生的嬌美俏麗,與從前有七分像,那雙眼睛的樣子,也很像。 只不過,光是眼睛的話,或許還是嫚堯的那雙眼睛更像。 玉離拿出了那根白玉蘭花簪,然后見蘇千云的頭發已經散下來了,他便按著她在梳妝臺前坐下,然后,拿著那根木梳一點一點替她將一頭烏發梳好,再是綰了一個發髻,輕輕地將那根發簪拿了出來。 蘇千云雙手交疊放在膝蓋上,此時的心情有些不安,眼睛也不自覺往上看,當看到玉離拿出那根白玉蘭花簪的時候,心跳都停止了。 在他們凡界,男子送女子發簪的話,多是定情之物,師尊他…… 那根白玉蘭花簪堪堪插進了那發髻里,但到一半,他又停了下來,放在手心里,垂著眼睛,對蘇千云說道,“云兒,這根發簪……需要滴血認主?!?/br> 他的聲音溫柔輕和,像是春風拂面,目光看過來時,脈脈含情,蘇千云一對上便是心跳如雷。 或許修仙界的東西不同尋常,她紅著臉,直接接過了那發簪,用發簪刺破了自己的手指。 鮮紅的血珠一下從她瑩潤玉白的指尖沁了出來,看著極為醒目。 那血珠一下子就被白玉蘭花簪吸收了進去,并發出一陣血色的淡光。 雖是和從前似乎有些不同,從前堯華滴血的時候,那神光是七彩耀眼的。 可這血終究是融合進去了,不像是嫚堯的血,血珠子直接便順著白玉蘭花簪滑落了下來。 玉離低垂著的眸光一亮,看著蘇千云的目光便越發柔和,心里原先對于嫚堯的一些負擔,猶豫,和不知名的情緒在這瞬間便是被他掃蕩干凈。 蘇千云見血珠子沁入這簪子里,腦袋里嗡得一下,像是有什么猖獗的畫面一下子一閃而過,那畫面閃過的太快了一些,她沒能立刻抓住,所以這會兒便有些發愣。 “云兒,你真美?!庇耠x接過那根發簪,放心地將發簪插入了蘇千云的發髻里,那白玉襯得她那張嬌美的臉越發俏麗。 蘇千云一下紅了臉,低著頭,雙手揪著裙擺,可想了想,還是抬頭看向了玉離。 “師尊……” 玉離正低著頭,眉眼溫柔地看著她,他的手輕輕撫過她落在頰邊的碎發,輕輕說道,“你愿不愿意與我結成道侶?以后修行路上,與我一路作伴,將來一同回歸上界?” 蘇千云從來沒有聽師尊用這樣溫柔的聲音與自己說過話,心跳快地像是要從胸膛口跳出去。 她感覺自己等師尊這話等了好久好久,久到都成了執念一樣,如今聽到了,便是松了口氣。 可她又有些迷茫,她即便第一眼便是喜歡上了師尊,可與師尊相處的時間,其實還并不長…… “我愿意?!碧K千云顧不上想許多了,自己的心里太愿意了。 玉離俯下身來,輕輕在蘇千云的額頭上落下一吻。 小心翼翼,如獲至寶,不,是重獲至寶一般。 他的喉結滾動了一下,垂下的眼睛掩去了里面太多的情緒,到了嘴邊,便只化作一句,“你要的瓊鯨骨,我會為你尋來?!?/br> 蘇千云聽到玉離又提起瓊鯨骨,忍不住也緊張起來,她以為師尊說的是再給她尋一個瓊鯨骨,可…… “如你所愿,從嫚堯身上取出來,給你?!?/br> 蘇千云先是一愣,隨即心里便是狂喜,這瓊鯨骨十分難尋,若是等師尊再為她尋一個,不知道要多久,這東西,乃是可遇不可求的。 從嫚堯身上取,至少證明,在師尊心里,她的地位,總算是超過了嫚堯了,她不是嫚堯的替身了,她才是最重要的那一個。 當玉離說出這話時,從胸臆之間便又生出一股腥甜來,他皺了皺眉,強壓了下去。 或許是被嫚堯氣到的那股氣還在。 “師尊,這樣會不會不太好?”蘇千云臉上有些不好意思,“既然已經被嫚堯用了,那我再等等,再去尋一個瓊鯨骨,哪怕花再久,我都可以的?!?/br> 玉離摸著她順滑的頭發,聲音輕輕的,“瓊鯨一族,極為特殊,一只瓊鯨死,族落里必定會有一只新的瓊鯨出生,而它們即便不修煉,也是壽命很長,所以,瓊鯨骨極難尋到,何況,它們行蹤不定,且這世上尋找這稀有瓊鯨骨的人并不少,可遇不可求?!?/br> 蘇千云沒有說話了,師尊的話意思已經很清楚了,假如嫚堯的瓊鯨骨不能為她所用的話,她或許還要花很久很久的時間再尋到一個。 而她要有劍骨才能修煉。 “你放心,嫚堯的瓊鯨骨,我會替你拿到?!庇耠x又說道,語氣都重了一些。 這一回,蘇千云低垂著頭輕輕靠在師尊懷里,“拿掉瓊鯨骨,她會怎么樣?” 玉離想到取瓊鯨骨的那種疼,開口的時候嗓音啞了一些,“會疼?!?/br> 他會提前為她尋來最好的靈藥,能令她之后療傷減緩痛楚,也會為她尋來最好的護體寶器,以免她遭遇他人的傷害。 蘇千云嗯了一聲,不再多話。 “一晚上沒睡,你該是困倦了,先去睡,我還有些別的事情要處理?!庇耠x拍了拍蘇千云的背,輕輕說道。 蘇千云抱緊了玉離,緩了會兒,才是乖乖地去了床上躺下。 玉離這才是離開了她屋子。 他在外面佇立了一會兒,才去找蕭博廣和蕭寒之,詢問嫚堯所說的魔一事。 這蕭家上下,如今是沒有什么魔氣的,可的確,剛到沐禹州時,靠近這中心城時,隱約是感覺到了一些。 蕭博廣與蕭寒之早就料到玉離會來,早已做好了準備,只是,他們沒想到這么晚才來。 兩人對視一眼,稍稍松了口氣,迎了上去。 “玉離真人……” …… 蕭清鴻需要不斷地吞噬生魂,才能滋長魔氣。 從入魔以來,這種魔的欲望便是克制不住的,往常在鮫人島時,只需要每日吞噬那些出海的船員的魂魄血rou即可,魔氣便能得到滋補。 可他被妖皇傷到,魔氣受損,一直到現在都未能得到滋補,他的眼睛開始發紅,手里握著的那把劍嗡嗡作響。 蕭清鴻躲在沐禹州最高的那座山上,他聽到那把劍嗡嗡作響,眼角露出一抹溫存來。 “安平,你在擔心什么?擔心我,還是擔心……萬歸?” 蕭清鴻說完這句話,魔劍便不再動也不再響,蕭清鴻周身的魔氣壓不住,他拿著魔劍,一下俯沖下山,朝著人群最多的方向呼嘯著而去。 那凜冽的魔氣,似能吞噬一切,將人的血rou帶著魂魄全部吞進肚里。 魔劍發出一聲悲愴的劍鳴,掙扎了一番,可蕭清鴻啞著嗓音,十分痛苦地說道,“安平,我痛?!?/br> 他的這話落下,魔劍便不再抗拒,又或許是她根本反抗不了,魔劍在蕭清鴻手里如本是他身體的一部分,她只能任由自己在蕭清鴻手里化作了一把利劍,斬殺在山下百姓身上。 劍身上的鮮血,都像是魔劍哭出的眼淚。 魔劍出,百姓遭難,沐禹州東邊城池里殺戮的魔氣直沖云霄,正與玉離扯皮的蕭博廣和蕭寒之心里咯噔一下。 玉離冷笑著看了他們一眼,飛身而起,往沐禹州東邊城池急速飛去。 …… 當那魔氣沖天而起時,沐禹州里瞬間的血光照亮了那一片,伴隨著百姓嚎叫的聲音。 躲藏在黑暗里的魔族像是終于窺探到了這么一個見天光的機會,便不要命地往外攀爬,試圖撕開這黑暗,永遠站立在這天光之下。 萬歸在劍上,離開沐禹州的時候,忽然就頓了頓,回頭去看。 剛剛那瞬間,他能清楚地感覺到身體里的顫動,那是血脈相連的那種悲愴與無力…… 像是他娘的氣息。 從沐禹州里爆發出的血光與魔氣那樣重,嫚堯和幽寂,白晏,乃至現在是個普通人的蘇鈺都察覺到了。 那樣厲害的魔氣,當然是屬于蕭清鴻的。 玉離還在那,應當大事是不會出的,只是…… 嫚堯看向了萬歸,卻恰好看到萬歸收回了視線,酷臉也很快恢復了平靜,長而卷翹的睫毛掩蓋住了他眼底的心思。 “走吧?!?/br> 萬歸沒有再回頭,聲音沉沉的,說完這句話后,更是抬眼朝著嫚堯看了一眼,狹長的黑幽幽的眼睛里,澄澈與復雜交匯,便令那雙眸子顯得更沉了一些。 “我娘也不會想讓你再靠近那個人,走吧,離開這里,或許等以后,我可以將我娘從他手里搶過來,但不是現在?!?/br> 萬歸看著嫚堯,說道,“我娘心甘情愿陪著他的?!?/br> 否則以他娘能決然跳入劍爐里的勇氣,若是想令自己飛灰湮滅徹底離開,自是不難。 可顯然,他娘是不舍得離開他的。 感情的事情,他看不明白,也不想看明白,這一輩子,他只想好好修劍道。 萬歸想著,一張酷臉沒什么表情,“走?!?/br> 仿佛剛才那一長句話不是他說的一樣。 嫚堯也沒打算停留,只是有些擔心小伙伴,見萬歸很快能調整好,自然是離開這是非之地。 一行人在傍晚時分,已經是離沐禹州很遠了。 無盡海域是在天之一方盡頭,剛好是與天之犄峰相對應的兩個最邊緣的角落。 要去無盡海域,要穿過幾處危險之地,那不是能夠御劍飛行度過的。 這些,嫚堯是不清楚的,甚至幽寂知曉的都沒白晏清楚。 畢竟,白晏從無盡海域跑出來到青山劍宗,便是一路斬關過將過來的。 “過了這個鎮子,再翻過兩座山,就要進入尸山了,這是去無盡海域必須要經過的,因為無盡海域是封印妖族的地方,普通人幾乎無法直達,必須要通過幾個特殊的通道,這尸山便是其中一個,人族是不能靠近的,妖族能進入,卻也要看本事,這也是當初那些牛鼻子老道們弄出來的?!?/br> 白晏化作了人形,一手拎著蘇鈺,雖是不滿,但也沒有將蘇鈺直接丟掉。 雖然他總覺得,吾皇陛下似乎很想讓他直接甩掉蘇鈺。 嫚堯看到白晏是拎著蘇鈺的后脖領的,頓時無語,過來將白晏的手拍掉,然后扶著蘇鈺站著。 與其說是扶著,不如說她是撐著蘇鈺了,因為他的雙腿是完全無力的。 到了這種地步,蘇鈺臉上也沒有任何窘迫或者卑微,他依舊很從容平和,芝蘭玉樹一樣的人,到了哪里都不會改變,“多謝蘇姑娘,麻煩蘇姑娘把我帶去院子里,我有東西在那里?!?/br> 來這個鎮子,是蘇鈺要求的。 嫚堯便扶著他過去,左右幾步路的距離,就算是為了心魔幻境里的場景,她也是要幫他一把的。 白晏翻了個白眼,便抬頭打算與妖皇陛下仔細說說這尸山的事,卻見妖皇眉頭緊鎖著,此時偽裝過的黑色瞳孔緊鎖著嫚堯和蘇鈺的背影。 他不由有些茫然。 “陛下,那尸山……”白晏還是開了口。 “這蘇鈺是否知道小堯兒是爐鼎體質?”幽寂忽然開口,清正威儀的聲音帶著一股殺氣,低了嗓音冷冷問白晏。 這……白晏撓了撓狼頭,他也不知道蘇鈺知不知道啊,應當是不知道的吧,嫚堯不是沒說出自己的真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