擋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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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郇的冬天來得晚,去得快。拔劍的功夫,初晴長照,楊柳吐綠,天空清得能一眺萬里,那樣好的日頭,如何都擔得起一句好春光。 可造化無常,段流光卻永遠被囚在了暗角腐木的殘雪里了。 西郇蒼苜林,百場比試,是他半生難以擺脫的夢魘。 他記得小少年高傲的模樣,記得他帶著童音的輕蔑笑聲,記得他肆意的每一劍。 便是此時此地,夏澤垂著頭,奄奄一息的癱坐在他前面,他也還是忘不了當年的那個小少年不斷將他的披雪打落,高高仰著頭說:“師兄還在讓我嗎?” 東起的寸寸日光凄涼無溫,披雪斜倚在地,薄刃劍身在春風里晃出嘶啞哀鳴,段流光不屈不甘,仍然掙扎著想去握緊,那是第九十九次。 直到——第一百次。 小少年終于厭煩了這個游戲,他將自己滿是鈍邊的鐵劍橫在眼前,反手拈指一彈,被內力強行穩固的劍身發出刺耳鏘聲,中心逐漸擴大的裂口重新契合。 他嘁了一聲,負劍而立,笑語晏晏:“師兄心智堅韌,師弟我甘拜下風?!?/br> “既如此,某有一疑問,望師兄替我解惑?!?/br> “師兄認為……”小少年說得不疾不徐,他輕瞥一眼,星眸含煞,矯捷身姿眨眼至段流光的面前,接下來的下半句話與他的出手一樣狠辣。 “是你的劍重要,還是你的命重要!” 青衣飄搖,他已然蓄起勁力,目標正是地上的披雪。 段流光瞳孔驟縮,在這樣的有意磋磨里,驚慌失措的他甚至沒有去想以夏澤之能未必傷得到披雪,他只是反射性的運功,閃身至前與夏澤對了一掌。 氣勁在周身翻涌,掌力凝結不散,滿地野植紛紛揚揚被卷成了草屑。段流光心緒大敗,內力唱衰,退余好幾丈才勉強化去掌勁。 可夏澤完全不給喘息的機會,他長長的馬尾發髻隨風勢揚起,掌中殘劍仿佛與身軀合為了一體。小少年還帶著幼態的臉頰顯露幾絲殘忍,殘劍嗡嗡作響,氣貫長虹,劍尖直指那柄寶劍。 他是真的要毀了披雪。 “不!不可以!”段流光心神大亂,他狼狽起身,咬緊牙關,急得眼珠子都充了血,飛身伸手去擋。 …… 好靜的夜。 月高高,蟲兒也悄悄,連風都停了擺,萬物屏氣凝神,此刻的人間似乎只剩這處山洞。 身形憔悴的青年站在光與影的交界處,一把滴血的劍,一張青白的臉,他用衣袖擦凈刃上的血,跟惡鬼討債。 他說:“師弟,如今我也有一個問題?!?/br> “是你的劍重要,還是你的命重要?” 這么多難熬的日日夜夜,他梗著一口氣,終究把這話還了過去,卻是將一切都賭在了里面。把他曾經失去的尊嚴,曾經經受的無助打擊,通通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殺了夏澤太簡單了,他要他痛苦,要他害怕,要他惶恐,要他心死,方為上上等的快活。 夏澤半闔著雙眸,血液的流失讓他全身冰涼,疼痛又令他五臟灼燒,若是尋常人,怕早就斷氣多時,可他睜開眼睛,沒有半點哀兵之色。 啐出一口污血,他抬眼定定地望著段流光,瞳仁靠上,是少年郎少見的叁白兇相。沉吟片刻,懾人的鋒芒一閃而逝,像是想到什么,夏澤回答得痛快:“原來如此,大師兄想把劍討回去呀?!?/br> “這倒簡單,那劍在南霄,師兄自取便是?!?/br> 話里滿不在乎的語氣,段流光聽了幾欲發狂,他一劍橫劈,夏澤竟靠著積攢的微末力氣,一個翻滾躲了過去。 “豎子!除了一身老天給的好天賦,你哪里配當劍神門的弟子!” 段流光大怒,他上前一步,踹畜牲似的,將夏澤踢得遠遠的,直直滾落出去,又撞上了一個柔軟的東西,堪堪停下。 腦漿都快咳出來了,夏澤頭暈腦脹,手指摳在青苔地里,他雙眼被糊了血,但還是努力睜大了眼睛,雙手朝身旁攔了攔。 段流光也看到了他旁邊的那個人。 那是個姑娘,衣不蔽體,似乎……夏澤中了醉生夢死后,便癡于與之媾合。 醉生夢死是一種難得的酒釀煉制出的酒香,它不僅會壓制內力制造幻覺,還會放大嗅者隱藏的欲望。好財的會溺在數不清的財寶里,好斗的會困在無止境的比試中。 可夏澤,天生劍骨夏澤,竟然會癡迷于女人! 段流光欣喜若狂,他大步走近。 “這個女人……” “師兄!” 夏澤猛地抬起頭,他急切地撐起身體,截斷了段流光的話,“你我江湖人的恩怨,與她無關!” “哈哈哈哈哈……別急……” 段流光徹底興奮了,他舉起劍,拍了拍這兩人的臉。 “來?!?/br> 他說得很慢,又殷切無比,說完每個字都要緊張期待地觀察夏澤的反應。這是他發出的一道狠毒的暗器,再次落空會讓他失望透頂的。 “做選擇吧?!?/br> 就如賭徒揭開骰盅的前奏,他聽見對面的呼吸聲陡然變得沉重、慌亂。 “是這個女人的命重要……還是你的命重要?” 砰—— 洞外一聲驚雷乍響,天水滾瀑下,銀電飛鴻起,天都被鑿開了,洞里一瞬亮堂如晨,照得夏澤臉色灰敗的像個死人。 看來這個問題真的很難啊。 段流光容光煥發,五指用力把劍都握得嵌了印,他突然出劍,風馳電掣的劍影在地上姑娘的臉上飛出一道可怕黑痕,然后劍尖朝下。 “段流光!” 轟隆暴雨,人聲都被蓋得聽不大清了,外面的雨聲像打在耳膜上??闪飨碌牟粌H是雨,淅淅瀝瀝的血水也纏著劍鋒滑落,一滴,兩滴,急促而有序,打在小姑娘的臉上,眉上,眼上,聚成一片血色的桃花。只是無人發現,染血的長睫在花瓣里微微發顫。 夏澤繼續僵持著,他雙手握著劍鋒,用上了全身的力氣才讓劍尖不再下降,他死死撐著,嘴唇抖得似篩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這樣近距離享用夏澤的痛苦,段流光開懷不已,只嘆出了好一口惡氣,一時忘乎所以,手中用勁收了些,可誰知,就這一瞬破綻。 夏澤的手腕突然極速回轉,掌心繃勁,把住劍背,掌中柔勁吞并剛勁,糾著段流光左手用力不足的弱點,居然把劍拍歪了出去。隨后趁此空檔,全身最后的內力傾巢而出,掌勁迸發,生死寄予此! 段流光大驚,十成十的內力帶起,不躲不避,他擰著眉眼,瞪著面前這個少年,一劍朝他心脈迎了上去。 “去死吧!” 他笑得猙獰,擔保這一劍是重傷的夏澤躲不了的。強弩之末,不足為懼! 夏澤自然明白他的用意,他也笑了,瘋狂在死寂的眸子里攢動。 “愚蠢?!彼p輕地說道。 段流光僵住。 …… 外面的雨停了,但洞里的血雨還未休。 長劍刺進女人裸背的一瞬間,段流光幾乎聽見了利器切開皮rou骨頭的喀吱響,他不可置信地望向夏澤。 少年的面上看不到任何表情,濕成一縷一縷的長發遮住了大半張臉,唯剩一個尖瘦的下巴抵在女人的額頭,相偎相依,恍若相愛的情人在低語。 鮮血簌簌而流,他的左手還緊緊抓著姑娘擋在胸前,右手在段流光抽出劍的一剎那,起掌正中段流光的心脈。 結結實實的一掌,段流光被擊飛了,復仇的長劍脫了手,一塊劣質玉佩從胸口衣襟處掉了出來,玉上刻著“平安”兩個字,但此刻已碎得拼不回去了。 他口中血流不止,趴在地上,哆哆嗦嗦伸長了手,指尖挨到一塊殘存的碎玉。 他保不住自己的披雪,也保不住她贈的平安。 (尒説 影視:ρ○①⑧.run「Рo1⒏ru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