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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人罵他什么,他都不太在意,錯了就改,如果他真的沒錯,心里更是毫無波瀾,就算有點氣憤,也不值得他多看一眼,所以他其實并不懂何聞的被誤解的委屈。 但傅游年對他語氣重一些,他就覺得挺難受。 他知道傅游年說得沒錯,而且當時他確實心里不服氣,覺得韓澄為什么一直要喊停,并不認為自己拍得有什么毛病,傅游年大概是看出來了,才會問他那幾個問題。換成其他苛刻一點的導演,可能他被罵得更狠,畢竟劇組的時間就等于經費。 他并不因為傅游年責備他就生氣,但在那一瞬間卻還是明白了什么是委屈。 只有傅游年對他來說是不一樣的。 傅游年往保姆車那邊走,半路上無意間抬頭,看到胡同口有個吹糖人的,就過去看了一眼。 “您給我照這個吹一個?!备涤文曛噶讼录茏由喜逯哪菞l小金魚。 老師傅動作很快,沒幾下就弄好一個新的,傅游年接好,找了張二十塊的零錢,匆匆遞過去,“沒事,不用找了,我趕時間,您拿著吧?!?/br> 傅游年遠遠地看到郁奚坐在車里,他身上還穿著那件劇里的舊校服,卻沒有何聞身上那種潮濕陰郁的氣質,月光落在他白皙的側臉和低垂的眼睫上,顯得有點孤單。 郁奚找了份新劇本,重新在上面勾畫,聽到有熟悉的腳步聲朝這邊過來,回頭才看到傅游年。 “傅老師?!庇艮赏锩孀俗?,給他騰了個位置。 “晚上總編劇過來探班,聊了幾句,就沒來陪你吃飯?!备涤文臧涯莻€糖人藏在身后,上車坐下,拉住了車門。 “嗯,”郁奚忽然感覺有點尷尬,畢竟剛挨完傅游年的罵,結果現在又單獨跟他待在車里,“不用陪我,我自己也沒關系?!?/br> 說完,郁奚低頭接著看劇本,沒再出聲。 “你是不是生我氣了?”傅游年去拉他的手,捏著他冰涼的指尖。 郁奚搖了搖頭,“對不起,是我的錯?!?/br> 傅游年并不是想聽他道歉,工作是工作,私下里他不需要郁奚跟他說這種話。 傅游年把糖人找了一個地方插好,伸手攬著郁奚的后腰和腿彎,把他抱得離自己近一些,摟在懷里,親了親他的耳側和眼尾的殷紅的淚痣,“那你都不理我?!?/br> 郁奚還低著頭,忽然掉了一滴眼淚,洇濕了紙面。 他偏過頭不想讓傅游年看見,卻被握著后頸按到肩上,心里就猛地一酸,眼淚控制不住地往外流,沒過一會兒濕透了傅游年肩上那一小片衣料。 傅游年摟著他拍了拍后背,低頭去吻他柔軟的頭發,然后叼著他的耳朵尖輕輕咬了一口。 “你看這個?!备涤文昴媚粗缚粲艮裳劢堑臐窈?,給他看那條糖吹的小金魚,晶瑩剔透,通體都是琥鉑色,尾巴還有一點紅,做得很漂亮。 郁奚揉了揉眼睛,看著沒說話,扭頭又抵著傅游年的肩窩。 “應該是脆的,要不要嘗一口?!备涤文昴媚菞l小金魚撅起的嘴碰了碰郁奚的唇角,然后被郁奚在手背上抽了一巴掌。 傅游年低笑了一下,捏著他的下巴去吻他,郁奚本來就哭得呼吸不暢,被他連嘴都封住,更加喘不上氣,等傅游年松開他時,憋得臉頰發熱,紅著眼睛搶過傅游年手里的糖人,坐在角落里吃。 糖人帶著股桂花的清香,甜而不膩。 “……我真的演得很爛嗎?”郁奚沉默了幾分鐘,沒忍住開口問。 “沒有,”傅游年認真地說,“最后那條很好?!?/br> 傅游年看到了郁奚新批注的劇本,拿起來簡單翻了一下,看那些零散的筆記也能感覺到比之前好了很多。 “我以前拍第一部 電影的時候,”傅游年跟他說,“也就是法制社會吧,不然估計我早就被當時的導演拖出去綁上石頭丟河道里了?!?/br> 郁奚含著糖有點想笑,但抿住唇克制了笑意。 “那時候我沒學過拍戲,稀里糊涂試鏡通過了,什么也不會,臺詞背不清楚,還總是往鏡頭外面走,”傅游年也很久沒去想多年前的事,說著沒忍住笑了笑,“就是拿著大喇叭都喊不回來的那種,殺青之后有個采訪,導演說以為自己簽了個傻子?!?/br> 郁奚回頭看了他一眼。 “我還特別不爽,”傅游年側過身,“不想讓他看不起我,就熬大夜惡補了很多天,臺詞、走位、燈光……能學的我都去學了一遍,覺得肯定沒問題了,結果接著拍還是每天挨罵?!?/br> “那你后來怎么拍的?”郁奚啃了一口糖人,含糊不清地問他。 “就那樣一遍遍反復磨下來的,他可能罵累了,后來手把手教我,”傅游年說,“我覺得他每天看我都是用那種看傻子的眼神,爛泥扶不上墻?!?/br> 郁奚終于沒忍住勾了下嘴角。 但他又想起點什么,問傅游年,“你覺得我也……” “你已經特別好了,”傅游年拉起他指尖親了親,“要是他當時碰到你,被丟河道應該也沒我的份兒?!?/br> 傅游年說的倒是真話,在那個劇組的幾個月,可能是他人生里最灰暗的幾個月,每天都被罵得覺得自己像個廢物,能熬下來純屬是年輕氣盛,覺得不甘心,不服氣。 郁奚只覺得傅游年在哄他,但還是沒忍住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