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節
已經掀開棉簾進得屋去的項云珠發現孟江南仍站在門外,不由回過頭來喚她:“小嫂嫂你可還要進屋來?” 宣親王此時已轉回身繼續院子外走了。 孟江南抿嘴笑了,道:“不了,我到聽雪軒同嘉安說一聲,順便讓小秋到聽雨軒詢問大嫂可要同你我一道出去,待會兒花廳見?!?/br> 項云珠應了一聲,放下了棉簾。 宣親王并非真的想要吃芝麻餅與糖葫蘆,不過是尋個適當的理由,讓將自己悶在家里大半月余的項云珠出去散散心透透氣。 孟江南對宣親王的想法心領神會且助了他一把,在她們妯娌及小姑三人結伴離開王府之后,一直不遠不近盯著瞧生怕項云珠一個反悔不愿意出去了的宣親王這才放心地回到宣親王妃身旁,將孟江南好一通夸贊。 宣親王妃則是安靜地聽他說完后撫撫他的臉讓他自己身旁坐下,將晾得微暖的湯藥遞到了他嘴邊來。 宣親王也不伸手來接,就這么像個任性的孩子似的讓宣親王妃喂著他喝。 自正旦那日氣急敗壞后,宣親王的身子便較以往都要虛弱,需一日三服藥好生將養著身子骨,不過是他們不讓幾個孩子知曉罷了。 “今日身子可還有昨日那般難受?”宣親王妃將空藥碗放到一旁,輕輕撫上了宣親王的臉,認真地觀察他的神色。 昨日日暮時宣親王忽然覺得渾身乏力,可嚇壞了宣親王妃,好在歇一陣后便又恢復了,但宣親王妃始終放心不下,連夜讓人悄悄地將大夫請到府里來,診出脈象如常,她才安心。 宣親王搖搖頭,寬慰了宣親王妃些話后他覺得有些倦了,是湯藥里加了些安神的藥。 他拉著宣親王妃手,“皎皎陪我?!?/br> “好?!毙H王妃親了親他的眉心,躺在他身側陪著他一塊兒歇息。 待他入睡后,宣親王妃面上才露出心疼之色。 她的阿昭總是任何苦楚都不愿與她說,他不舍得她擔心難過,她又何嘗舍得他獨自受著苦楚? 幸而日子總會好的。 只要他們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就都是好的。 宣親王妃眸中流露著溫柔與憐惜,情不自禁又在他眉心輕輕親了一口,感受著他的鼻息也漸漸入睡。 她一直陪在他身側,這般無論他何時醒來都能見著她。 孟江南三人先到城西市肆買了跛腳大爺的糖葫蘆。 大大的山楂,厚厚的糖衣,酸酸甜甜,便是蕭箏都喜愛吃,不忘給項璜也捎了一串。 孟江南也想著給向漠北與阿睿各捎一串,但當她才將第二串糖葫蘆從稻草靶子上拿下來才想起阿睿已不在家中,她便又默默地將那串糖葫蘆給插回去。 蕭箏察覺了她眉眼間的低落,當即就拉著她的手往不遠處的首飾鋪子去了,拍拍她的肩,非常豪氣道:“小弟妹瞧上甚么只管拿,嫂子都給你買!” 那模樣,像極了帶著自家媳婦兒出門來的大老爺們,讓情緒低落的孟江南紅著臉忍不住笑了。 蕭箏只是覺得他們這個小弟妹乖乖巧巧的,尤其笑起來時的模樣招人喜愛得慌,她是見不得這么乖巧的小姑娘難過。 銀子么,回朝時今上賞了她不少,管夠。 掌柜則是一臉的錯愕,若非蕭箏是女兒身,他還當真以為是哪個大老爺們兒帶著養在外邊的小娘子來挑首飾呢! 見著來人是三位不戴冪籬的娘子,掌柜也不敢怠慢,畢竟他做這行已經二十余年,是個眼尖的,一眼就瞧出來的三位娘子身上的鶴氅絕非尋常人家百姓所穿戴得起的。 鋪子里正有一位頭戴冪籬的小姐在另一側的柜臺前挑選鐲子,聞得蕭箏這般豁達爽快得猶如男人一般的話語也由不住轉過了頭來,卻是在看到孟江南時微微怔了一怔。 須臾,正當掌柜招呼她們三人時,那位頭戴冪籬的小姐走到了孟江南面前來,含著笑客氣地與她道:“這位娘子,你我又見面了?!?/br> 她的容貌被冪籬垂下的皂紗遮住,孟江南瞧不清楚她的模樣,只覺這個聲音自己好似在何處聽到過。 對方見她一臉詫異,這才想起自己面前垂著皂紗,瞧著鋪子里除了掌柜之外也無旁的男人,便將皂紗掀了開來,讓孟江南將她瞧得清楚,微笑肯定道:“娘子應當還還記得我的?!?/br> 無錯,孟江南的確記得她。 她是正旦東岳廟市上買琉璃盌時遇到那位千金,連她們自己都覺得彼此生得很是相像的那位大小姐。 她們之所以記得彼此,也正是因為她們的模樣相似。 項云珠震驚不已,倒不是因為對方容貌與孟江南相似,而是:“小嫂嫂,你們……認識?” 小嫂嫂在京城居然有認識的人??? 蕭箏也很是詫異:這位小姐與小弟妹一眼瞧來倒真是生得相像,不過怎么瞧都是小弟妹更招人稀罕。 蘇晚寧看向項云珠,笑了一笑,道:“我們在東岳廟市見過?!?/br> 正當此時,老板娘端著一盤鐲子由后堂走進了前廳來,客客氣氣地對蘇晚寧道:“蘇小姐,這是昨日才打磨好的鐲子,全都給您端過來了?!?/br> 蘇晚寧面露喜色,不再理會孟江南,轉身挑鐲子去了。 項云珠則是好奇不已地朝孟江南耳畔湊來,小聲道:“小嫂嫂,她是誰人家千金呀?” 孟江南搖搖頭。 她并不知曉。 只聽項云珠又道:“小嫂嫂你比她好看?!?/br> 蕭箏贊同地點頭:“我也是這么覺得?!?/br> 突然就被一通夸的孟江南:“……” 她怎能與那位小姐相比?單就出身,就是比不了的。 孟江南并未在這首飾鋪子里待上多久,向漠北與宣親王妃已經給她準備了很多頭面,她平日里用得上的來回也不過那些件而已,無需再買。 她們從首飾鋪子離開時一輛馬車在鋪子外停下,從車上下來的一位身著月白色道袍外罩一領深青色氅衣舉止儒雅的中年男人。 是蘇銘。 蘇銘才走進鋪子,蘇晚寧便發現了他,愉悅地喚他道:“爹您來了,您來瞧瞧女兒給娘挑的這對鐲子成色如何?娘可會喜歡?” 蘇銘走近,將她挑中的那對翠色鐲子拿起來細細瞧了一番,點點頭,和藹微笑道:“只要是你精心挑選的,你娘她定會喜歡?!?/br> 蘇晚寧更愉悅,將鐲子遞給了老板娘,“老板娘,替我將它們好生用錦盒裝好?!?/br> 將鐲子遞給老板娘后,蘇晚寧又看向男人,好奇地問:“那爹呢?爹方才去取給娘親的生辰禮物,可有取到了?” 蘇銘頷首。 “可否讓女兒瞧瞧?”蘇晚寧有些興奮,還輕輕抓住了蘇銘的衣袖,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樣。 這是在父親面前,蘇晚寧才敢有這般舉止,若是在蘇夫人面前,她是斷斷不敢的。 “你呀?!碧K銘寵溺地看了女兒一眼,然后從廣袖中拿出來一只小小的錦盒。 第192章 、192 錦盒只有蘇銘的小半個巴掌大,但小小的盒面上卻繡著小橋流水人家的江南景致。 繡工精細,可見便是這小小的錦盒,也是蘇銘精心挑選的。 蘇晚寧將錦盒小心翼翼地打開。 錦盒里是一對不飾金銀的珍珠耳墜,皮光亮澤,隱有流光泛其上。 蘇晚寧看一眼后抿嘴輕輕笑了,爾后湊到蘇銘身側,小聲地問他道:“這是不是爹前陣子出門時特意給娘尋回來的呀?” 她可是看得出這對珍珠是爹親手打磨的,否則誰個鋪子將耳墜打磨成這般不甚平整的模樣,生意還要不要做了? “就數你聰明?!碧K銘在女兒面前并未隱瞞,他接過蘇晚寧遞還給他的錦盒,亦看過盒中的珍珠耳墜才將錦盒給闔上,“東海珍珠,雖比不得南海珍珠,但也是極好的品相了?!?/br> 蘇晚寧點頭:“只要是爹送給娘的,娘都當寶貝似的喜歡!” 聽女兒如是說,蘇銘的眸中多了一絲柔情。 回府的馬車上,蘇銘遞給蘇晚寧一盒蜜餞。 蘇晚寧眸光一亮,歡喜地接過,“謝謝爹!” 蘇夫人對女兒管教甚嚴,言行舉止皆不能有差,只有在父親面前,蘇晚寧才敢露出小女兒家的一面。 蜜餞是蘇晚寧自小就喜愛的甜食,不過在蘇夫人的管教之下,她鮮少有機會能吃到這些零嘴。 看著歡喜的女兒,蘇銘面露寵溺,“在家時還能這般像個沒長大的小姑娘一般,日后嫁了人家,可便不能再像這般了?!?/br> 蘇晚寧努努嘴:“嫁人有甚么好的,女兒才不要嫁人,女兒想一輩子都在爹娘跟前盡孝?!?/br> 蘇銘笑:“澤華你也不嫁?” 蘇晚寧雙頰驟紅。 只聽蘇銘又道:“澤華是個值得托付的好男兒?!?/br> “哎呀爹!”蘇晚寧已面紅耳赤,一副嬌羞的模樣,急道,“好好兒的怎么又說到他了?!?/br> “好好好,不說他?!碧K銘自是順著自家女兒。 誰知這般蘇晚寧亦不樂意,只見她既羞又臊還帶著些委屈地看著蘇銘,欲言又止。 蘇銘雖是男子,但對女兒卻比家中夫人更為了解,因為他從不似家中夫人那般全然按照自己的想法來管教女兒,而是愿意安靜耐心地聽女兒自己的想法,所以蘇晚寧自小到大,但凡有心事都會與蘇銘說,難過了或是委屈了,大多時候也都是在蘇銘面前才傾瀉自己的情緒。 自然而然的,女兒家的心事她大多也是與蘇銘吐露。 譬如,有關宋豫書的。 蘇銘也不著急,只溫和地看著她。 蘇晚寧捏緊了自己手中帕子,低下頭看向盒子里的蜜餞,聲音低低道:“娘不喜歡他,不會同意的?!?/br> 蘇晚寧其實很不明白,明明宋家哥哥樣樣都好,為何娘偏偏就不喜他。 “那寧兒自己是如何想?”蘇銘看著蘇晚寧,神色和藹,語氣溫柔。 蘇晚寧將帕子抓得更緊,抬眸看了蘇銘一眼便又垂下眼眸,聲音更低:“宋家哥哥很好?!?/br> “你娘那兒,我自會與她說?!碧K銘看著嬌羞的女兒,目光更為溫柔,“斷不會讓寧兒嫁與不喜歡的男兒?!?/br> 蘇晚寧耳珠子紅如滴血,但此刻她卻不再只是低著頭,而是挽住了蘇銘的胳膊,羞赧又欣喜道:“爹對女兒最好了!” 蘇銘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看她笑得歡喜,心都變得柔軟了。 “對了爹?!碧K晚寧忽然想到什么,“爹可記得女兒與爹說過的,那個與女兒一眼瞧著的時候很是相似的娘子?” 蘇銘頷首。 正旦那日。他從宮中回府,蘇晚寧便與他說了白日里在東岳廟市上的見聞,說及她遇到一名模樣與她很是相似的小娘子時,蘇銘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他在靜江府遇到的孟江南。 “女兒方才又見到她了,就在方才的鋪子里?!碧K晚寧道,“她離開與爹到來就前后腳的事情,爹若是早一會兒到的話,便也能見到她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