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節
摔倒的是一名婦人。 只見婦人扶著腰試圖站起,卻又“哎唷”一聲跌坐回去,顯然是摔傷了筋骨。 在旁目睹了前后經過的貨郎:……這是哪兒來的大嬸,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張膽找茬兒? 他方才可是瞧得清清楚楚,是這位大嬸自己撞的這位小娘子,自己裝模作樣摔的! 然而目睹了事實的貨郎卻是挑起擔子走了。 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甭給自己找事。 孟江南則是被對方這一跌給驚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突然覺得我很勤勞?羞澀臉 第104章 、104(1更) 依往日,阿烏總會跟著孟江南一道出門,但這兩日天氣驟然升溫,天熱得厲害,孟江南有些不忍它總陪著自己四處跑,今日出門前便摸摸它的腦袋讓它在家同樓先生一道在樹蔭下歇著就好,道是大白日的她不會遇上什么麻煩的,阿烏這才心安理得地留在了家中。 小秋平日也會跟隨著孟江南,不過今日向云珠嚷嚷著要吃冰鎮的糖水和果子,差了她去買,買回來之后樓明澈說他熱得慌,非要小秋在旁給他打扇子,是以今兒個小秋并未跟著孟江南。 孟江南這會兒是獨自面對這自個兒撞到她身上來爾后自個兒摔倒的婦人。 她一點兒不疑對方是自個兒撞到她身上來的,畢竟她渾身上下無甚可給旁人欺的,且還青天白日的。 她是真擔心自己將人給撞傷了,心中又驚又慌:“您可是傷著哪兒了?我……” 她邊說邊四下去瞧周遭何處有醫館,“我扶您去醫館瞧瞧可成?您可還站得起來?” 說著,她著急地朝跌坐在地的婦人伸去手。 婦人二話不說就將手搭上了孟江南朝她伸來的手,爾后十分麻利地站了起來。 孟江南有些懷疑自己的眼睛,這……可是有哪兒不對? 只見婦人一邊以袖拍著身上的灰塵一邊道:“醫館就不去了,我餓了,前邊那家館子瞧著不錯,你同我去吃上一頓就成?!?/br> 婦人說完這才抬起頭來,發現孟江南一臉錯愕地看著她,婦人怔了一怔,下一瞬當即朝孟江南身上歪靠去,一邊扯著虛弱的語氣道:“哎唷,我腰疼,腿也疼,一定是方才給摔傷了!” 明眼人一瞧便知其乃佯裝的,此等行為之人,多半是來訛人的,而誰人一旦遇著這般事情,與遇著無賴無異,有理也說不清。 加上這會兒正值午時,正是日頭最烈時,路上行人寥寥,唯一瞧見事情經過的貨郎已經走遠,根本無人知曉這前后是發生了何事,自也無人上前來為此事說個究竟。 孟江南也不是個蠢笨的,這會兒還瞧不出來對方擺明著是裝的。 不過她卻不氣惱,更沒有慌張,反是笑了起來,反問婦人道:“夫人說的館子是前邊那家‘知味館子’么?” 這會兒換做婦人愣住了,還未及回神,孟江南已將她歪靠在自己身上的身子扶好,又笑著與她道:“我也不知那家館子的廚子手藝如何,夫人既是瞧上了那家,那就去那家好了?!?/br> 孟江南說完,將手中的晴紙傘朝婦人頭頂處移了移,為她遮去炎炎夏日。 婦人一瞬不瞬地盯著反應出乎人意料的孟江南,像是要從她的眼睛看出她究竟在想什么似的。 “夫人瞧著并非行騙之人?!泵辖媳粙D人盯得有些不自在,她輕輕抿了抿唇,爾后很是認真道,“夫人之所以這般行事,怕也是不得已而為之,我與夫人不相識,自是不當多有詢問,只是夫人吃好之后定要回家去的,否則夫人家中人該擔心了?!?/br> 眼前這名婦人綰著墮馬髻,身著藍灰色交領右衽寬袖長衫及深粉色馬面裙,即便她衣著尋常,面上不著脂粉也不飾朱釵耳環,然她僅僅是站在那兒不言不語,孟江南依舊能夠覺察得出她并非普通人家的婦人。 單她那根本讓人看不出其真正年歲的膚脂就已能讓孟江南瞧出她絕非來自尋常人家,更莫論她身上那一股即便換上了一身布衣也難掩的氣質。 那是一種出身富貴之家的女子身上才會有的氣質。 尤其她那一雙帶著英氣的眼,絕非尋常女子所有。 試問富貴之家的婦人又豈會行騙?且還是騙到她這等市井出身的女子身上來。 其中原因她不便去猜更不好去問,不過是一頓飯菜而已,她還是能夠做得到的。 況且,她還從未遇見過如此特別的夫人,怪有趣兒的。 孟江南看婦人覺得有趣兒,婦人瞧她也覺得有趣,聽得孟江南如是說完,這會兒她果斷不裝了,腿腳利索地就往不遠處那知味館子走去。 婦人方才說餓,然她在館子里坐下后聽了跑堂的報了菜名后只點了一碗鹵rou米粉,還興致勃勃地與孟江南道:“在這兒我就喜好吃這個?!?/br> 米粉是靜西布政司任何一家館子的菜品上都會有的一道吃食,也是各家各戶往日里都會在自家做的一道食,孟江南此前在孟家不時會吃到,因為孟巖喜好吃,嫁到向家之后便沒有再吃過,因為往日里都是向尋掌廚,他燒的飯菜大多都是北方口味,不過因著向漠北身體緣故,菜式以清淡居多,孟江南倒也無甚吃不習慣的。 倒是這米粉,向尋不曾做過,大多都是做的面條,味道自然是好的,就是口感與米粉全然不一樣。 孟江南許久未有吃過米粉,便也給自己點了一碗。 湯水guntang,天氣炎熱,孟江南小口小口地吃著米粉,吃得雙頰紅撲撲的,給她清麗的容貌平添了幾分顏色。 婦人亦不緊不慢地吃著,更多時候是盯著坐在她對面的孟江南瞧,不過每每孟江南抬頭之前她都能及時收回視線,是以孟江南未有發現她的目光總是落在她身上。 “天這般熱,你一個姑娘家不在家中好好呆著,擱外頭跑是做什么?”婦人看著孟江南,忽然問,“難不成你家中還需你養家?” “夫人誤會了,我不是姑娘家了,我已經嫁做人婦了?!泵辖咸痤^,嘴角掛著帶著些微羞色的笑。 倒不是她不樂意將頭發盤起,是嘉安與她道他喜歡看她梳著姑娘家頭發的模樣。 想到向漠北,孟江南帶笑的嘴角揚得更高了些,又道:“夫家待我很好,無需我做活養家,是我想為他做些事兒,所以才出來跑的?!?/br> 孟江南說完,發現婦人正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瞧,她以為自己身上沾了什么臟東西,不由順著婦人的視線低下頭來瞧自己,最后才發現婦人是盯著她的頸側瞧。 孟江南忽然想到了什么,忙抬手來捂住自己頸側,一張俏臉全變得通紅。 她方才太熱,將垂下的長發都攏到了背上,忘了頸側還留著向漠北昨夜又在她脖子上留下的痕跡。 見婦人還盯著自己頸側瞅,孟江南又著著急急地將長發撥到頸側來。 都、都怪嘉安!她明明說了不要再咬她脖子的,他也明明答應得好好兒的,可、可是…… 孟江南本已覺得夠羞臊了,偏偏婦人此時還笑著點點頭道:“小娘子的夫家確實待小娘子很好?!?/br> “……”她為何覺得這位夫人的話意味深長得很? “也不知怎樣的男人有福氣娶了你這么個既乖巧又好玩兒的小娘子?”婦人瞧著孟江南從頭頂面紅到脖子根的小模樣,一雙帶著英氣的眸子里滿是笑意。 “我家相公是這天下最心善也最溫柔的男子?!泵辖媳静皇莻€多話的,于陌生之人就更不會多話,但不知是眼前的婦人給她的感覺太過親和,還是她一心想要所有人都知曉向漠北的好,話自然而然地便多了起來,“不是他有福氣娶了我,而是我有福氣才能嫁給他?!?/br> 生怕這般來說還無法形容得了向漠北的好似的,只聽她又補充道:“還是三輩子修來的福氣,唔……不對,不夠,是五輩子修來的福氣!” 僅僅是與人提及向漠北,孟江南的眸中都已熠熠生光,可見她是喜歡極了他,才會將他視作與自己的性命同等重要的人。 抑或是比她自己的性命更重要。 孟江南說完,發現婦人又在盯著她瞧,一臉的驚愕。 然而這一回她沒有羞澀地低下頭或是避開婦人的目光,而是迎著婦人的目光,滿面赧色,眸光卻極為肯定。 在她心中,她的嘉安本就是全天之下最好的男子,無人能及。 沒什么是說不得的,就算旁人笑話她,她依舊是這么覺得。 婦人驚愕之后并未笑話她,而是噙著笑反問她道:“那你這冒著烈日四處走是要為你那五輩子福分修來的相公做些什么?他既然對你很好,舍得讓你出來累著?” “他不知道我做這些?!泵辖嫌质敲蛎蜃煨邼恍?,“只要是為他好的事,我累些不打緊的?!?/br> 見婦人好似對自己欲做之事饒有興致,孟江南尋思著這也無甚不能說的,便道:“我家相公要參加今年的鄉試,聽聞棘闈里的號房無棚頂,需自帶布縵做號頂,我想尋些既能遮風擋雨又能遮陽的料子,給他做號頂,屆時他去棘闈應試時能夠舒坦些?!?/br> 她打聽過了,棘闈里的號房狹窄,且一考便是三場,前后共九日,吃喝等一切事宜都在里邊,尋常人在里邊一待九日本就難熬,更莫論患有心疾的嘉安,遇上涼爽晴朗的日子倒還好,若是又遇上六年前那般大熱的天…… 思及此,孟江南當即用力搖搖頭,末了還朝自己腦袋拍了拍,她胡想些什么,嘉安今年鄉試斷斷不會再遇到那般反常的天!一定會是個涼爽又晴朗的天的! 不過該準備的還是要準備好的。 樓先生本已打算離去的,而今為了嘉安屆時能夠好好兒地去參加鄉試都留下來了,她不能連這些微的小事都做不好。 婦人聽著孟江南的話,面上驚愕比方才更甚數倍,只聽她難以置信地問:“你家相公要參加……鄉試?” 孟江南一心想著向漠北的事,并未覺得婦人的疑問有何不妥,只頗為用力地點點頭道:“我家相公文章做得可好了!他已經過了童子試了,還是靜江府的小三元呢!” 婦人還未能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便有一仆婦自館子外著急忙慌地跑進來,上氣不接地喘著氣道:“夫、夫人!您能別亂跑不?可、可尋死老奴了——” 說好的在原地等她的呢???能不能讓她省點兒心??? 仆婦氣喘到半,忽瞧見坐在婦人對面的孟江南,驚得頓時連氣都忘了喘! 作者有話要說:有2更,2更更新時間還不確定,初定下午5點,要是5點沒有,那就到晚上10點左右,我爭取明天把2更的時間也確定下來。 第105章 、105(2更) 孟江南見有仆婦來尋婦人,便放下了心來,并不打算再久坐,只見她站起身來,淺笑著與婦人道:“夫人,我當走了?!?/br> 她還要繼續到集市里去尋適宜給嘉安做號頂的布縵料子,不能太過耽擱時間。 “就走了?”婦人愣了愣,“外邊日頭還正烈著呢?!?/br> “沒事兒,不打緊的?!泵辖险f話時瞧了匆匆而來的仆婦一眼,見著她手上除了拎著一只油紙小包之外再無他物,便將自己是手上的晴紙傘留下給婦人,“這把晴紙傘留給夫人?!?/br> “留給我,那你用甚?”婦人詫異道。 “我不用也不妨事的,我照著陰涼處走就好了?!睋膵D人不收似的,孟江南還很是鄭重地將晴紙傘朝她手邊推了推,“還請夫人務必收下?!?/br> 婦人詫異更甚:小丫頭何故這般執意讓她收下這晴紙傘? 孟江南像是瞧出了婦人心中所想似的,有些羞赧地笑了笑,細聲道:“夫人生得太好看,若是被日頭曬焦了就不好了?!?/br> 婦人并非生得傾國傾城之姿,只是眉目之間的那股子英氣讓孟江南覺得她與眾不同,是一種特別的好看。 “告辭了夫人?!币妺D人未有拒絕,孟江南這才收回手。 她正要走,從怔愣中回過神的婦人叫住了她,從仆婦手中拿過那只油紙包里遞給她,“這個給你?!?/br> 孟江南正要拒絕,只聽婦人又道:“些許零嘴,不是甚貴重之物?!?/br> 孟江南這才歡喜地收下,笑靨如花,“謝謝夫人,后會有期呀!” 說完,她捧著那只油紙小包開心地走出了館子。 待回去之后她定要告訴嘉安,她今日遇著了一位模樣極好性子也極好的夫人,她請夫人吃完了一碗米粉,夫人送了她一包零嘴。 這可是除了嘉安之外第一次有人給她送東西呢! 孟江南開心極了,面上的笑容明艷得連艷陽都不及。 俞氏一直看著孟江南的背影,直至再瞧不見,她才嘴角一揚眉眼一彎,愉悅地笑了起來,一邊拿過孟江南留給她的晴紙傘一邊與身旁的仆婦道:“聽到方才那孩子說甚了沒?她把油紙傘留給我竟是擔心我被這日頭曬焦了!她還夸我好看來著!” 俞氏愈說愈高興,那開心的模樣比孟江南有過之而無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