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
容虞把盒子拿下來,上面沒有上鎖,她很輕易的就打開了。 里面是一塊疊的整齊的黑紗, 容虞把手里的匣子放下, 然后把那塊紗拿出來,展開,輕盈的紗微微的飄動著垂下, 是一塊面紗。 它輕輕的飄動著,顏色透著詭麗,同其他那些東西形成了鮮明對比,這是女人用的東西。 她靜靜的躺在容虞的手掌上, 邊角處繡的花紋都是容虞熟悉的樣子。 這是她的東西,忘了是哪一次遺忘在沈映這,沒想到被沈映收了起來。 門被打開,沈映走了進來,容虞聽見了他的腳步聲,但她沒有匆忙的把東西放回去裝作什么也沒有做的樣子,就只站在那不動彈。 沈映現在屏風旁,看著她,問:“在做什么?” 容虞抬眼看了看他,然后晃了晃手里的面紗,道:“看這個?!?/br> 沈映走了過來,道:“被你發現了?!?/br> 容虞問:“什么時候的?” 沈映道:“有幾個月了?!?/br> 容虞把面紗放回盒子,合上,然后道:“你是不是后天就要走了?!?/br> 沈映把盒子從容虞手里接過來,然后放回了原位,道:“嗯,下午走?!?/br> 容虞問:“為什么是下午?” 沈映如實道:“有些事沒處理完,下午走也一樣,能趕到驛站?!?/br> 容虞遲疑片刻,道:“那你…要注意安全?!?/br> 沈映彎了彎唇,道:“放心吧?!?/br> 他道:“怎么今天知道過來找我了?” 容虞道:“聽說容圍去找你了,他跟你說了什么?” 沈映拉著容虞出了閣間,邊走邊道:“你能猜到的,無非就是因為軍餉的事?!?/br> “他求你,你會幫他嗎?” 沈映停下腳步,看著容虞道:“我不想幫他,我想幫的人是你?!?/br> 容虞道:“你不要插手他的事情?!?/br> 沈映道:“嗯,聽你的?!?/br> 容虞和郡王府是連在一起的,如果郡王府真的有什么容虞也不會有多好的下場,但是有沈映在,他就不會讓容虞受到傷害。 容圍是個郡王,算起來也是皇親國戚,不太可能會被全族處斬,最嚴重的不過是舉家流放,或者全部貶為庶民,如果是前者,沈映也有能力神不知鬼不覺把容虞救出來,如果是后者,那更是再好不過。 總歸不管容圍犯了什么都與容虞無關,就算容虞被連坐,她也只是一個不起眼的家眷而已,沈映要救她,管事的人只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容虞抿了抿唇,走到了窗邊,窗戶沒關,從這里可以看到寬闊的后花園,到現在正是冬天,景色其實并不好看。 沈映現在容虞身邊,察覺到了容虞不對勁,眉心微微蹙了蹙,道:“你怎么了?!?/br> 容虞看著外面,道:“在想以后怎么辦?!?/br> “我知道你會救我,我也知道如果郡王府有什么事,就算你走了,你留下的人也會救我?!?/br> 這些一直是沈映和容虞之間心照不宣的事情。 容虞不讓沈映管她,卻知道如果她真的有生命危險,沈映就不會像往常那樣溫和,他還是會強硬的介入,然后把她拉出來。 平常容虞說什么沈映基本都會答應,但這是沈映的底線。 沈映不否認,臉色微微冷了下來,對于容虞提起這個問題本能的覺得容虞又要拒絕他的幫助。 但容虞該知道,這個問題注定無果。 “你想說什么?!?/br> 容虞看著沈映沉下來的神色,道:“我不是那個意思?!?/br> “我只是想說,在那之后我該怎么辦?!?/br> 她的身子半趴在窗臺上,長發垂散著,目光看著遠方,少見的顯出了幾分悵惘來。 她從來都像一個小木頭人,這樣的神色在她身上是在太少見了,就像一直追求的東西在某一天忽然達到了,人生并未圓滿,反倒因此而出了缺口,從前有目標,之后目標是什么,或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了。 沈映神色這才緩和了些,問: “你有什么想做的嗎?” 容虞搖了搖頭,但接著頓了一下,又道:“其實想要去看看我母親小時候待的那個小鎮?!?/br> “我母親說那個地方比上京城好多了,可我從小到大除了上京城沒去過別的地方?!?/br> 沈映垂眸看著她的側臉,沒有出聲。 “我母親說如果我有一天可以回去那個地方,要讓我去看看我那個沒見過的父親到底回來了沒,如果他回來了,不要告訴他是容圍強行把她帶走的,要說是她自己愿意跟容圍走的?!?/br> 容虞說了,沈映才知道原來容虞真的不是容圍的親生女兒,她那樣隨便的說出來,就像在說一件多稀松平常的事情一樣。 他不知道當年發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容虞為什么突然變成這樣。 她忽然這樣平常的提起她的過去,是不是在某種意義上,證明容虞已經開始直視自己的過去,也愿意讓沈映去了解這份過去,因為好像所有事情開始塵埃落定,所以她似乎在對過往做一個告別。 “不過我不想見到他,因為他現在肯定已經成親了,我母親應當也不想見到這樣的他?!?/br> 沈映的手漸漸收緊,想問容虞到底還有多少他不知道的事情。 一定有很多,可他想問卻又不能問。 “……你想去,以后我帶你去?!?/br> “不管你想去哪,我都會帶你去?!?/br> 容虞沒回話,手掌撐著自己的臉龐,長睫垂下來,擋住了眼睛里情緒。 她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回頭看著沈映,問道:“你這次出去,事情很重要嗎?” “還好,怎么了?” 容虞搖了搖頭,道:“沒什么?!?/br> 她晚上沒有留在沈映這里,在傍晚的時候又從奕王府出來回到郡王府了。 她才剛穿過長廊就在后花園的入口處看到了一個跪在那的小丫頭。 不知道是哪個房里的丫鬟,也不知道在那里跪了多久。 容虞走近的時候才看到這個丫鬟的臉是紅腫的,一看就是被打了。 現在郡王府不比從前了,危機大到別說是郡王府的丫鬟,就是消息稍微靈通點的外人都能聽說一二。 這個小丫頭容虞曾見過,在府里待了也有六七年了,曾經好像跟過容環一段時間,曾經容環罰她長跪的時候,這個小丫頭不知道是被授意還是純粹是自己看不慣容虞,曾把熱湯灑在容虞的身上。 那時也是冬天,好在從膳房端出來到容環房里還有一段距離,湯在路途中早沒了剛出鍋時的guntang,但即便那樣,那湯兜頭灑下來,還是燙紅了她一大片肌膚。 那都是很久遠的事情了,容虞這么些年在郡王府受的欺負多了去了,能記住這件事還多虧了是她記性好。 這丫鬟現在跪在這,容虞多少也能猜到些是為了什么,無非就是在背后說郡王府如何如何被大夫人抓到了,然后掌了嘴讓她跪在這里。 她從這個丫鬟面前走過去,聽見了她低低的抽泣聲。 這個王府里的人,有的曾經風光過,也有的曾經低落過,但是生在這樣一個從根上就爛掉了的地方,最后都不會有什么好下場。 她回到房間,看到悠哉悠哉坐在她的椅子上的顧岑。 他穿的不是錦衣衛的官服,而是一身黑色的便服,身量修長,無處安放的長腿交疊放著。 容虞腳步頓住,問:“你怎么過來了?” 他站起身來。道:“別誤會,我就是來告訴你一聲,容長兼死了,尸體你要嗎,不要的話就扔亂葬崗了?!?/br> 容虞道:“不要,扔吧?!?/br> 顧岑道:“我說,我特地過來告訴你一聲,你不跟我說句謝謝嗎?” 容虞說:“謝謝?!?/br> 顧岑哼了聲,道:“沒別的想要問我的?” 容虞道:“什么?” 顧岑嘆了口氣,道:“說起來你有沈世子,哪能想到來問我呢,嘖,還真是想不到啊……” 容虞打斷他:“你想說什么?!?/br> 顧岑頓住,看了容虞一眼,道:“你這人真沒意思?!?/br> 容虞看向他,沒說話,但眼睛里明晃晃的寫著既然沒意思你還來找我。 “行了……” “相識一場,過來提醒你,這段時間小心點,你是不是的得罪什么人了?” 容虞問:“怎么了?” “好像有人要對付你,具體我也不清楚,偶爾聽別人說的?!?/br> “好像是云徊樓?你長的……”他干咳一聲,繼續道:“還挺好的,指不定就是什么見不得人的手段,注意點?!?/br> 云徊樓的事,容虞腦海里浮現出一個人來,她點了點頭,道:“知道了?!?/br> “你知道是誰?” 容虞道:“大致有些猜測?!?/br> 顧岑道:“那你說說,我看我能不能幫到你?!?/br> 容虞沒有直接回答,只看著顧岑,道:“幫我?為什么要幫我?” 顧岑站在容虞面前,神色有些不自然,喉結上下滾了滾。 為什么幫她? 他當然不可能是因為喜歡容虞,只是因為對她有點興趣罷了。 畢竟能讓他感興趣的人并不多。 “因為…你長的好吧,長的好的不是總能激起別人保護的欲望嗎?” 容虞輕笑了一聲,顧岑總覺得帶了些嘲諷的意味,她道:“那謝謝顧大人是個看臉的人了?!?/br> 顧岑跟著挑了挑嘴角,道:“我一直很好奇,你跟沈映怎么走到一起的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