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但就在手下的人把姑娘拖出去時,遇見了個身形清瘦的青年,那青年打倒了拖著尸體的兩人,看見了麻袋里血淋淋的尸體。 那青年是姑娘的未婚夫,兩人的婚期就定在一個月之后,誰知竟遭了此番變故。 青年去容圍那鬧過,但是連容圍面都不曾見過就被打了一頓扔了出去,后來他又不知道從哪得到的消息知道那人是祿郡王,便又朝祿郡王府討公道。 容圍不堪其擾,讓人把青年打了個半死之后,送他去了皇宮受宮刑,當了最底層的太監。 容虞忽然間想起前幾日聽見的那僅僅片刻的府外的喧鬧,想來那應該就是那個青年了。 以容圍的身份,不聲不響的弄死一個姑娘,欺負一個無權無勢的平民老百姓簡直太容易,或許那青年也試圖用其他方法報復容虞,但是應該都無濟于事吧。 否則也不會選擇來郡王府鬧這樣愚蠢又無用的行為。 這件事臟的很,但奇怪的是,府里大多數知道的人對此都嗤之以鼻,他們無一不覺得那青年和那姑娘是活該如此。 祿郡王是什么人啊,皇親國戚,那個姑娘太過矯情,那個青年實在不自量力。 容虞對這事也沒什么感觸,內心幾乎毫無波瀾。 或許她也同郡王府的其他人一樣,從根上就爛掉了吧。 這次家宴進行的還算順利,左右不過是一群人對容圍的吹捧罷了。 但一陣喧鬧中,容虞突然發現,大夫人看她的眼神似乎不太對勁。 容虞一直低垂著頭無視這道目光。大夫人果真是大夫人啊,容畫的那套說辭還真的沒有騙過她。 只是不知道她聽說那樣的傳言時,可也同別人一樣,聯想到她的母親了呢。 家宴散了之后,大夫人派人過來叫住了容虞。 “九姑娘,夫人請您過去?!?/br> 容虞也沒什么意外的,道:“知道了?!?/br> 丫鬟道:“那九姑娘隨奴婢過來吧?!?/br> 大夫人自己先回了住處,沒有等她。待到她走到大夫人的院子的時候,才看見房門是緊閉的。 她垂著頭站在門邊,也不去問為什么,就那樣靜靜的等著,看起來陰沉又木訥。 一旁的丫鬟過了片刻才過來道:“九姑娘稍等一會,夫人在念經,不喜被人打擾,一會就好了?!?/br>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容虞過來求見大夫人但是被拒之門外呢。 容虞習慣了這樣的冷待,面上并沒有什么情緒。 沒有反駁,沒有質問,也沒有不甘心。 皎潔的月光撒在大地上,這幾天天氣悶熱,蚊蟲很多,透過木門有光線泄出來,更加的吸引蚊蟲,它們圍繞著容虞不停的飛舞著,嗡嗡聲格外的引人煩躁。 但容虞就像一個木頭人一樣站在那,就像沒有感覺一樣。 不知過了多久,房門終于被打開,暖光大片的傾泄出來,丫鬟道:“九姑娘,夫人讓您進去?!?/br> 容虞抬步走進去,大夫人正坐在主位上,瞧見她時只淡淡的抬了抬眼,她沒說什么刺耳的話,也沒做什么動作,僅僅是一個眼神,誰尊誰卑就分的清清楚楚。 “最近都在干什么?!彼龁?/br> “沒干什么?!?/br> 大夫人擺弄著手里的佛珠,道:“既然沒什么事就過來幫我抄佛經吧,畫畫手受傷了,從明天起就你來吧?!?/br> 容虞依舊是眾人印象中那幅逆來順受的樣子,她看起來沒有絲毫不滿,甚至根本就沒有情緒:“是?!?/br> “行了,你走吧?!?/br> 在門口等了辦個時辰,等來的就是這幾句極其簡單的對話。 大夫人沒有提起那天晚上的事,但容虞知道,不會就這樣算了的。 夜晚,絕美的月光從窗隙投到房里,那個紅漆的木匣子放在床邊,月光為它添上了一層流光。 容虞坐在床上靜靜的看了它半晌,然后伸出手小心翼翼把它摟在懷里躺了下去。 第二天早晨,容虞去了大夫人的院子里。 這一天過的毫無波瀾,大夫人沒有怎么為難她,也沒有特地讓她抄很多,好像就真的只是簡簡單單的,來抄佛經罷了。 但臨近晌午,容虞從大夫人的院子里回去的時候,才意識到原來大夫人首要的事,并不是替容畫報仇。 “你們干什么!”琉夏堵著門,面色急切。 “快點讓開,耽誤了大夫人的事你該當何罪?!”為首的那個仆從一把就把琉夏推開,理都沒理她直接進了屋翻找。 “你們……” 容虞回來的時候撞見的就是這一幕。 她皺著眉頭,一旁的丫鬟上前道:“九姑娘,奴婢們也是奉大夫人的密令,多有得罪?!?/br> “夫人那釵子是曾經圣上賜的,丟了實在是非同小可,不止是您,夫人身邊隨侍的丫鬟可都搜了?!?/br> 這顯然是個幌子。 方才容虞在大夫人院子里的時候,沒聽說任何關于這釵子丟了的事,但她一到家就看見一群人在她的房里翻找,是要避開她啊。 他們要找的,十有八九是那個香囊。容虞知道遲早會有那么一天,所以香囊她早就藏起來了。 來搜東西的都是手腳麻利的小廝,他們沒有絲毫對容虞身份的顧忌,與其說是在搜東西,倒不如說是在砸東西的。 容虞站在門口靜靜的看著他們翻找。 原本整潔的屋子瞬間就變得凌亂,那些掉落在地上的廉價的瓷杯,顏色灰暗做工粗糙的花瓶似乎都無一不在嘲諷著她的卑賤。 她靜靜的看著,不知道在想什么,在這片凌亂與喧鬧中就那樣一動不動的站了半天。 忽然,容虞像突然想起來什么似的,猛地抬起了頭,大步邁向前去,推開前面擋著的丫鬟,掀開門簾走到了里屋。 “砰!” 與此同時,凌亂之中一聲不起眼的響聲想起,容虞腳步猛地頓住,原本毫無情緒的臉上一下陰云密布。 她幾乎從未在這么多人面前流露出這樣駭人的神情,眼底發紅,唇角緊緊的繃著,麻木和木訥褪去,那雙漆黑的眸子里像含了血光,恨意與瘋狂交織著,詭異又病態。 那個紅漆的木匣子被扔在地上,匣門大開著,里面的東西三三兩兩的散落出來。 它們孤獨的躺在地上,沾上了灰塵還有別人探究的目光。 一個白玉簪子,一小節繡了半朵牡丹的布料,一張疊的四四方方,已經泛黃了的紙張,一塊色澤瑩潤的玉佩以及一塊繡著白鶴的帕子。 玉佩碎掉了,帕子也臟了。 驚慌和害怕席卷而來,容虞覺得渾身發冷,垂在身側的手微微顫抖著,她走上前去蹲下了身子,把掉出來的東西一件一件仔細的擦掉灰塵,小心翼翼的重新放進匣子里。 她蹲在那里,抬起頭看向了那個把她的東西摔倒地上的小廝,眸子里翻滾的情緒已然褪去,只剩如深淵一般的漆黑。 “你把我的東西弄壞了?!?/br> 第八章 她的世界里只有她自己。 那家仆是府里的粗使奴才,剛進府還沒一年,她一聽容虞這樣與他說話心底不受控制的一慌,但思及這奉的大夫人的命令便覺有底氣多了。 這個九姑娘雖然名聲不好也不受寵,但也絕不是什么奴才下人可以肖想的,說起來這還是第一次九姑娘主動和她說話,這種感覺難以言喻,但屬實帶著莫名的快.感。 他笑了笑,道:“這不是搜東西嗎,奴才也是沒辦法啊?!?/br> 容虞像是沒聽到一樣,直直的盯著他,重復了一遍:“你把我的東西弄壞了?!?/br> 家仆覺得這個九姑娘平??粗H藳]有兩樣,但卻果然同傳言中那樣呆愣木訥,嗤笑了一聲就不再理會她,繼續翻找著。 周邊的人又繼續翻找起來,沒人把蹲在這里的容虞當一回事。 周邊腳步匆匆,容虞蹲在那自顧自的,嘴里不停的重復著“你把我的東西弄壞了”這句話。 這場搜尋注定無疾而終,一陣兵荒馬亂之后,眾人離開,只留下凌亂的小院。 流夏站在一旁,看見姑娘這個樣子心里很是難過,他知道姑娘很寶貴這個木匣子,從七年前起這個木匣子就日常放在姑娘的床頭。 她總是能看見姑娘會對著這個木匣子發呆,整個人像沉浸在什么當中走不出來一樣,沒有流眼淚,也沒什么感傷的表情,但就是因為如此,她才更加擔心。 這里面裝的一定都是對姑娘而言,尤其珍而重之的東西。 良久之后,琉夏把東西差不多都收拾好,看見容虞坐在床邊,一直盯著這個箱子看。 琉夏猶豫了半天,開口道:“姑娘,你……” 她話還沒說完,容虞豁然站起身來,抱著木匣子在房間里四處張望著,看到衣柜旁的小角落時目光頓了一下,然后抱起木匣子朝那走了過去。 琉夏看著容虞這不似常人的舉動最終還是紅了眼睛,哽咽著輕聲道:“……姑娘?!?/br> 容虞把木匣子放在那里,然后又找了一大堆破舊的衣服,被子等埋在上面,仿佛這樣別人就發現不了了。 琉夏流著眼淚,慢慢的跟了上去,伸手試圖去拉容虞的袖子,卻剛碰到就被容虞躲開:“姑…娘…,你不要……” 容虞并不理會她,放好了箱子之后,她又慌忙的去鏡子那看了看鏡中的自己,在這樣的情景中居然還匆匆的給自己上了層口脂,然后豁然站起身來走出門去。 琉夏追出去:“姑娘!姑娘你去哪兒……” 容虞出府了。 奕王府離郡王府很近,她出府之后便快步朝奕王府走去,腦子里混沌一片,記憶中封存已久的那些污穢的東西攜裹著潮濕的腥氣朝她鋪天蓋地的洶涌而來。 殘破的木屋,冷白的月光,還有女人那雙溫柔卻悲哀的眼睛,這些種種在時間的沉淀下絲毫沒有變得模糊,反倒越來越清晰。 所有一切都骯臟無比,唯有沈映是最干凈的。 東西碎了,他得去找沈映要。 找沈映要回來,她就會重新擁有,那樣她就不曾失去。 她就那樣毫不顧忌的跑到了奕王府的門口,門仆阻攔她,她也不退卻,只道: “我要見沈映?!?/br> 門仆沒見過容虞,但看相貌也不像是來鬧事的,長的好看的人總會讓人心生親近,他只覺得這個女人甚是奇怪,竟然敢直呼殿下的名諱,但也沒有口出惡言,只道: “姑娘不如先告訴奴才您是哪位。奴才進去通報一下?!?/br> 容虞像聽不懂似的,繼續道:“我要見沈映?!?/br> 門仆愣了下,心道這姑娘還不會有什么病吧,他道:“姑娘不告訴奴才您的身份,奴才沒法去替您通報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