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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有個群演比別人高一點,站得筆直,動作不卑不亢,也不像別人那樣叉著手抱怨。 許涵昌還真是一點兒都沒變樣兒啊。羅攀想。 “許......”卓聞的話音卡在嗓子里,這個名字的主人是他無藥可醫治的心病,連帶著這個名字也成為他經年不愈的喉疾。 許涵昌,這是他在找人的過程中不停重復的名字。但他已經很久沒有機會真正接觸到這個人,說起過這個人的一點一滴了。 除了偶爾喝酒之后,對羅攀提起關于許涵昌的只言片語,也只能是周公慷慨,讓他在夢里見見。 在和許涵昌分開的每一天,卓聞拼了命地去回憶他和許涵昌之間相處的每一個細節。 到了分開正好一百天的時候,他慢慢想起許涵昌其實告訴過他自己老家在哪里,就在兩人剛認識的那一天。 但是他卓聞那時從來沒有把這當回事兒,也沒刻意去記。 現在無論如何都回憶不起來。 他好幾次做夢,夢里都是跟許涵昌在劍北書店門口那棵樹底下。 “你是轉學生吧?!?/br> 許涵昌憨厚地笑著,說:“對,我是......轉來的?!?/br> 你從哪里轉來的?夢里的卓聞想要追問,但是他急得流出了眼淚,都張不開嘴,發不出一點聲音,無論如何都聽不清對方說的那一句話。 他想接著問的時候,許涵昌就轉過身,推著他那輛玫紅色的女式自行車走遠了。 卓聞的腳猶如陷在泥里,寸步難行,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離開的背影。 這樣的夢,幾乎每隔一段時間,當他想念到走火入魔的時候都會有一次。 每次醒過來的時候,枕頭都是濕的。 但是除了在夢里,他從未哭過。 想起許涵昌的時候,心里就像破了個大洞,什么東西都從那里漏走了,包括眼淚。 他再也無法笑個痛快,也不能哭個徹底。 卓聞十八歲生日的時候,自己坐公交車去了歡樂谷。 他買了張票,在門口看了很久。 但是最后他并沒有進去,把票隨手送給了停車場出口等人的小朋友。 許涵昌當初跟他說,因為他還沒成年要搬出去住的時候,他不服氣地想,許涵昌,你等著。 成年了,能做的事可就多了。 許哥,現在我成年了。 我把文家的股份拿到手了,我開了第一家自己的公司,接手了文氏娛樂。 我考了你想去的B大,才發現B大的經濟學院與醫學院根本就是天南海北一般分布在城市兩端。 這些都是我之前沒打算過的,結果這么順利就能做到。 十七歲那年,我想在余生每天早晨醒來和你接吻,想永遠對你好。 我沒做到。 如今卓聞再見到許涵昌,還是喊不出話,他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羅攀站在一邊,作為一個旁觀者,他看著這一幕也覺得心酸。 這些年卓聞的尋找和崩潰,每次以為擁有希望和徹底跌落,他都看在眼里。 可是卓聞沒說,他也不好直接開口叫。他這幾年和卓聞一直聯系著,卓聞對許涵昌的感情,他從一開始的不可理喻到后來的心知肚明,現在還有什么不能看清楚的。 這叫什么來著,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 班長要是聽自己說出這句詩,估計也會大跌眼鏡吧。他也會背這么超綱的詩了,還會寫呢。 羅攀不合時宜地想,嘴角泛起苦笑。 那人搬著一箱道具,眼看就要走遠了。 卓聞急得額頭冒汗,腿卻一直發軟,動彈不得。 他抬手就狠狠抽了自己一個巴掌。 “啪”的一聲,清脆悅耳,響亮得附近的人紛紛側目。 “臥槽,兄弟,夠狠夠有種啊?!绷_攀驚呆了,從剛才短暫的傷春悲秋中抽身出來。 卓聞這一巴掌把自己打得清醒了幾分,羅攀在旁邊勸:“我問過了,他寒假這段時間都在這里做群演。明天肯定還會來的,你要不回去好好想想,明天再說?” 他話還沒說完,卓聞就義無反顧地沖那邊跑過去。 羅攀本來想跟,忽然放慢腳步,看著好友不顧一切的奮力背影。 他忽然想起,高二的時候,許涵昌提著兩個大蛇皮袋子在劍北校園里走,卓聞也是這樣奔向了他。 羅攀在那里站著,不知道在想什么。過了會兒,許涵昌和卓聞先后轉過了那個古城墻,再看不見。 他如夢初醒,搖了搖頭,往另一邊的片場走去。 如果我也有這么一個人可以追,有這么一個方向可以奔去,我一定會跑得比卓聞還要快。 真不是我吹牛,羅攀想。他看著古城墻根里一叢叢因為寒冬枯死的小花,手插在褲兜里哼起了小曲兒。 可惜我沒有卓聞這么幸運。 第100章 重逢 許涵昌抱著那箱子,任勞任怨地跟著一眾群演走到片場。 “快點兒快點兒!”場務在那邊拍著手里提醒用的警示棒招呼,“快點把武器拿過來!” 許涵昌身邊都是在這個影視城常年游蕩的老油條,最喜歡的就是磨洋工。所以場務喊完之后,只有許涵昌稍微加快了一點速度。 他放下木箱的時候感覺自己手里好像扎進去了根木刺,疼得縮了一下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