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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許涵昌并不認為家境差丟人,但讓一個剛剛十八歲的男孩在陌生人面前承認自己的貧窮和窘迫,還是過于殘忍。 他結結巴巴地說出這句話,臉由于羞恥和屈辱紅得像是要滴下血來一樣。 文越聲其實長得和卓聞也有點像,他們家上一輩不論男女都是美人。尤其是姑姑,她年輕的時候,整個圈子里的人為了追她的確無所不用其極。 也不知道為什么,最后選了卓聞的爸爸。 一個家世相貌都不算拔尖的人。 文越聲聽許涵昌這么問,說:“這個不用擔心,我有一套房子,那個小區離你們學校很近,可以給你住一間。不過我有時候在公司加班,回去比較晚,可能會打擾你休息?!?/br> “不用不用?!痹S涵昌趕快推辭,“我住到其他宿舍去就好,我怎么能再給你們添麻煩?!?/br> 文越聲輕輕地笑了:“你是個已成年的同性戀,搬到別的宿舍去跟別的同學住,也不合適吧?!?/br> 許涵昌一開始沒有反應過來這句話什么意思,等他又自己地想了想,連張嘴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坐在長這么大從來沒見過的豪華跑車里,癱在座椅上,又是疲憊又是絕望,愣愣地看著窗外飛快退去的景色。 成年的男同性戀,這個標簽狠狠地烙在了他的心上。 和卓聞談戀愛,一點都不可怕,許涵昌甚至都沒有糾結太久。 但成為一個男同性戀,這個詞實在是太可怕了。他似乎已經看到了以后窮途末路,遭受千夫所指的樣子。 文越聲說的不錯,他這樣的人,不能再去住宿舍。 已成年的同性戀,住到男生宿舍,萬一被人發現...... 許涵昌打了個哆嗦。文越聲注意到了,他把空調溫度轉高:“冷嗎?” “不冷?!痹S涵昌呆呆地說,“那,那住在您那里,也不合適,我還是自己租房子吧?!?/br> 文越聲跟他說話語氣倒是讓人挺容易接受的,沒有什么鄙視反感的意思:“你現在還是學生,不要把精力放在這些事兒上。更別說以后你還可能會成為我弟媳,我這么說你不會生氣吧。呵呵,不用這么客氣,讓你住就住,以后你和卓聞結婚,免了我份子錢就行?!?/br> 許涵昌激動得說不出話。無論如何,這時候有一個人竟然還看好他和卓聞的這段感情,就讓他心里非常安慰了。 文越聲看起來比他大不少,人也沉穩成熟,許涵昌還在考慮,又聽到他說:“別想了,就住我那里吧。我未婚妻出國念書,這兩年家里沒什么人。而且讓你住也不是為了做好事,是我姑姑不放心,怕你又和卓聞牽扯上。你要是自己租房子,她肯定懷疑你和卓聞在校外同居,到時候對你印象就更差了?!?/br> 他停了車,忽然變得很嚴肅:“但是,這件事你不能告訴卓聞?!彼斐鍪持赴丛诜较虮P中央鎖死車輪,“卓聞和我姑姑這兩年感情剛剛緩和,兩個人都在小心維系。如果你真的對卓聞有感情,希望你能自己找個合理的借口?!?/br> 下午,許涵昌正和工人一起搬行李上樓,忽然接到卓聞電話。 他實在是推辭不掉這個晚餐的邀請,卓聞那種把自己的好東西一定要分享給他的勁頭讓他無話可說,只能滿心苦澀地點頭。 文越聲這個房子離學校確實近,走路大概半小時,而且并不是像那個跑車一樣高調的洋房之類的,是一個安保很嚴格的高檔小區。 文越聲帶著許涵昌去辦了張出入證,跟他簡單交待過后就離開了。 這讓許涵昌有了一點自己獨處的空間,他看著這個在他眼中堪稱豪華的臥室,不知道自己應該坐在哪里。 他竟然也有了自己的臥室,有了這么大的床,和自己的寫字臺,還配著電腦。 他想起文越聲的話,灰姑娘也不是這么好當的。 他許涵昌竟然成了灰姑娘。 這一下午過去,匆匆忙忙亂亂騰騰地,之前的低落情緒都被沖淡了不少。此時他看著這讓他如坐針氈的南瓜馬車,竟然還覺得有點想笑。 他靜靜地站了一會兒,非常疲憊地把手機塞進褲子口袋,出了門。 “許哥,你到了嗎?”傍晚時候,卓聞坐在玻璃觀景臺的三角鋼琴旁邊,給許涵昌打電話。 許涵昌剛下公交,他被擠出了一身汗,一身狼狽地站在卓聞所說的這個地址樓下。 這是城市里最漂亮的地方,這條街上的人,也都打扮時髦、自信且步履匆匆。 許涵昌拽了拽自己的上衣下擺,惴惴不安地走了進去。 “您好,請問您找誰?”K.L的大堂經理見道他進來,馬上笑容滿面地迎了過去。 “您好,我、我找卓聞,他說我到店里說他的名字就可以?!?/br> 經理早在他在門外徘徊的時候就掃過一眼他的裝扮,并沒有露出異樣神色,但聽許涵昌說K.L是店里,忍不住在心里翻了個白眼。 K.L并不是普通的酒店和餐館,它的服務僅供高端需求,對于來客的素質、著裝也都有要求。 維持逼格是一種市場營銷策略,現在越來越多的企業家喜歡營銷平易近人的人設,去到街頭巷尾的小館子里與窮人同樂,但他們真正需要的還是一個足夠安心和彰顯地位的談判場合。 身上的面具和殼子背得太久,偶爾脫下來是挺有意思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