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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里一個接著一個的祝福短信發了進來,他也依此的一個個回復了祝福。 二層復式的小樓里,風從四方涌來,輕聲跳躍。他家平時能來往的親戚就很少,至于路母的娘家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經鬧掰了,至于什么原因路越溪自己也不太清楚。 過去十幾年的時間里只有他和路母兩個人,人生第一次他產生了想和除了路母以外的人,從一個歲月里跨到另一個歲月里的念頭。 可偏偏人不在。 路越溪呈咸魚狀的癱在沙發上,曬著總讓人有點懶洋洋的暖烘烘的陽光,他把論壇關了之后就看到李耀文在群里發了一個煩字,下面接著是一個大紅包。 一下子就樂了。 \煩什么,大過年的?\ \被家里人趕了出來。\李耀文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讓人沒法分清這句話里面有多少真假。 群里的其他人都以為他在開玩笑,哪有人家大過年的那么渾,親生兒子都給趕了出來。個個手忙腳亂的搶著紅包,樂此不疲地斗著圖,插科使砌,刷屏了好幾頁。 桑清捏著只搶了兩毛錢的手機,苦哈哈的問他:“哥,要不再給發一個?” 李耀文回復了他一個“滾”字。 接而又繼續道:“叫爸爸!” 桑清從善如流:“爸爸?!?/br> 這頭的路越溪笑得直在沙發上打滾,人才,這是人才! 笑過之后路越溪想起離校前李耀文和何煥雖然緩和了一些的態度,還有他們之間那種若有若無的曖昧感,讓他十分確認兩人之前一定發生過超友誼的事情。 雖然人沒有明說,但路越溪敏銳的察覺到兩人之間可能現在又出了什么問題,而且問題有點大。 路越溪留了個心眼,私下去私戳李耀文。 ** 李耀文“嗤”一聲笑了出來,看著視頻回他,“不都說了嗎?是在開玩笑?!辈艅倓傉f完話就被不知道從哪里吹來的寒風凍得直打哆嗦。 他披著厚重的被子,空出來的那只手揉揉發紅了的鼻尖,眼睛四處搜索著漏風的地方。 冰雪雖暫逝,但今年北方的冬天格外的寒冷,蕭條。街道上積雪積得很厚了。往窗外看去盡是一片創傷的白,凌冽的冷風颯颯作響,刮在人臉上生疼。 他走了好遠的路才找到一家愿意在年夜之際開門的賓館,但賓館又小又破,連空調也沒有,另外一床棉被還是賓館老板見他可憐,大過年的也沒個地方去,從自個房里抱出來的。 他接過老板的被子退回到房間里,狹小的室內僅剩一場沉默的凈。 思緒一旦停歇,就會被無限的放大。 呼出氣體是一片朦朧的白霧。 他拿捏好了時間,組織了語言,謊言和家人去坦白。 卻又被無情的打碎。 詞語的寒冷,比這不同以往的冬天還要冷。 許多事情,說不清楚,他也不愿意再說了。 李耀文不厭其煩的一次又一次的掐斷某個人的電話,兩眼放空的望著手機黑了的屏幕也不知道自己接下來應該干什么。幸好被趕了出來的時候他智商還在線上,順手把銀行卡什么的全部給塞進兜里。 年夜的晚上老板一家人招呼他下去一起吃個晚飯,李耀文自問臉皮不算薄,起碼比起宿舍那幾個人來要厚一點,可歸根到底還是有些不好意思,人家一大群人團團圓圓自個瞎湊什么熱鬧,就推辭掉了。 摸著咕咕作響的肚子,他覺得自個兒真是自作孽,一覺睡到下午,也沒想過大年夜晚上幾乎沒人會做生意,附近這幾條街道上的鋪門都緊閉大門,他空手而出,空手而歸。 拒絕掉老板他們一家人的邀請后,沒十分鐘門又被敲響了,賓館老板是個典型的東北大漢,夠熱情。端著個擦得程亮的大鐵盤子,氣勢洶洶的往李耀文手里遞去。 李耀文被嚇了一跳。 老板一掌拍向他的肩膀,里兩層外三層的棉衣看得十分結實,對著李耀文說:“兄弟,這大過年的也不容易,一個人背井離鄉的。不管怎么說,先吃飽飯吧!” 李耀文哭笑不得,自己怎么還變成了背井離鄉的人呢?也沒好意思給人解釋大年夜不回家的理由。 但咕咕作響的肚子替他接受了老板的好意。 他把飯菜端回房間后,才看見老板忘記給他留雙筷子了。 “........” 站在原地的李耀文面無表情的默了幾分鐘后,才腆著臉皮下樓找老板要雙筷子,老板女兒長得十分乖巧可愛,小腳丫在座椅上一晃一晃的,沖著李耀文彎彎眉毛,趁著一家人不注意的功夫,他沒忍住在小孩臉上摸了一把。 手感相當不錯。 看著就比自家那個只會鬧翻天的侄子好多了。 李耀文漫不經心的想著。 他的微信里只加有幾個平時玩的很好的朋友,清一色的典型直男,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那種。朋友圈里該秀恩愛的秀恩愛,分享美食的分享美食。 看著人家多姿多彩的生活,李耀文聳拉著腦袋,翻了個眼皮,一副與世隔絕的姿態。 他提起手機,對焦網格線,把那一大鐵盤子看著有些寒磣的飯菜給拍了進去,下面配文“一個人的晚餐”。他想了想還是發到小號上面去了。境遇太慘,也不能讓人看了笑話。 發完后,手機往旁邊一扔,肚子再餓,他現在喝什么、吃什么都覺得是無滋無味的。以往瞥向人時似醉非醉的桃花眼眼睛早已經失去了光澤,像晨起的冰霜打落了枝頭的曼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