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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鳴點點頭,垂眸收拾好東西,別別扭扭地跟在三人身后離開了競賽教室。 解題花費的時間太久,四人走出教學樓的時候已是暮色四合,食堂已經打開紫外線燈開始消毒了。林謙樹想了想,對三個學生道:“走吧,我請你們去外面吃?!?/br> 四人去了學校拐角的炒面店,一人點了一盤炒面做晚飯。林謙樹一邊吃一邊觀察江易行,感覺弟弟身上實在是有太多的謎團。 被如此強烈的視線關注著,江易行也不是沒感受到。 俗話說,只有魔法才能戰勝魔法。于是江易行干脆放下筷子,冷著臉回望林謙樹。 兩個人坐在炒面館里面對面看著彼此,這樣的場景奇怪程度是反射弧長如雷達也覺得異常的。他小心翼翼地問兩人:“林哥、江哥……你倆有什么話想說嗎?” 林謙樹遲疑道:“你……之前數學不好是裝出來的嗎?” 一直埋頭吃面的官鳴突然冷笑一聲:“初二就會用海倫公式的初中生能有幾個?” 海倫公式是古希臘數學家海倫提出的一個能夠計算三角形面積的公式,很強很有用,但不在初中的數學課本里。 雷達摸了摸腦袋,小聲問江易行:“江哥,海倫公式是海倫凱勒發明的嗎?” 短短一句話槽多無口,江易行瞥了雷達一眼,抬手給了他一個腦瓜崩:“多讀書?!?/br> 給完腦瓜崩,江易行又看向官鳴,眉頭蹙起:“你好像一直都對我很有意見,為什么?” 聽到江易行的問題,雷達和林謙樹腦海中不約而同地刷過同一條彈幕:“你終于發現了!” “為什么?”官鳴也跟著皺起眉頭,“你不知道嗎?” 看著江易行不解的眼神,官鳴透過他,好像能看到了很久之前的事。 “從初二的時候開始說吧……”官鳴說。 那是官鳴還在讀初二的某個午休。午休之前,數學老師下發了晚上的練習作業,從小喜歡數學的他一拿到卷子就迫不及待地做了起來。他做得很快,毫無阻滯地就從第一題做到了最后一題。然而就是最后一題絆住了他的腳步,他苦思冥想了許久都得不到答案。 那是一道求三角形面積的復雜幾何題,官鳴一閉上眼睛就仿佛能感到無數個三角形繞著自己打轉。 那是悶熱的午后,教室里的其他同學都趴在桌子上睡熟了,窗外的蟬鳴混著教室頂上喧響的吊扇聲,想不出答案的煩躁隨著聲音被無限放大,官鳴只能站起身去外面透透氣。 走到門邊上的時候,官鳴的視線無意間朝門口的座位上一瞥,向前的腳步不由一滯。 ——他看到靠窗的那個座位上,趴著的少年筆尖停在自己想不出的那道題旁邊。少年的手邊有一本打了沒幾頁的草稿,此刻草稿紙上寫著一串官鳴從前沒見過的公式,一個數字寫在公式下面,被用筆在外畫了個圓圈。 趴著的少年是江易行,一個官鳴從前印象中必要繞道而行的學生。但此時此刻的江易行趴在自己的課桌上安靜地睡著了,看起來并沒有傳聞中那么可怕。 鬼使神差的,官鳴記住了少年寫在草稿上的公式。他悄無聲息地轉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嘗試著用這個公式代入題目中進行計算。 幾分鐘后,看著滿滿一頁演算過程后得出的與江易行一樣的答案,一股復雜的情緒自官鳴心底緩緩升騰而起。 晚上官鳴回家請教了家教,家教告訴他那是一個不屬于課本上的求面積公式,超綱卻好用。 “這個公式是誰告訴你的?”家教感興趣地問官鳴。 官鳴腦海中無端浮現了少年清雋的背影。他含混道:“一個同學?!?/br> “哦,那你這個同學一定很擅長數學?!奔医陶f。 才不是呢。官鳴想,每一次數學老師表揚的名單里,江易行都不在其列,他大概只拿了很平庸的分數。 那天的那道題最后班里只有官鳴一個人做對了,隔日數學老師在教室里大力表揚官鳴的時候,他忍不住回頭去看江易行。 江易行正托著腮隔窗看一只落在走廊里的麻雀,對數學老師在講臺上大發脾氣毫不在意。 官鳴看著他的背影,感覺心底微微泛起了一層漣漪。 他在想什么呢?官鳴不知道。 自那天起,官鳴不由自主地開始在意起了江易行的一舉一動,他把這種在意歸咎為對找到數學同好的喜悅。他想能和江易行一起愉快地討論三角形面積的三種求解方式。 然而江易行依舊維持著來去如風的校霸做派,盡管沒見他在學校里打架,但他身上隔三差五會添一些傷痕,并且冷冷的不好接近,學校里的所有人都傳言他每天放了學便約一幫職高的學生在學校后面的花園里大戰三百回合,一直打到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那天寫出海倫公式的睿智宛如曇花一現,甚至連官鳴自己都開始懷疑是不是海倫托夢給自己解出來的題。 于是那天午休,官鳴來了個故伎重演,再一次在江易行的草稿紙上看到了孤零零的壓軸題正確答案。有一就有二,他接二連三地又撞見了好多次。 ——江易行似乎跟數學練習卷有仇,明明哪道題都會做,偏偏要選擇性地改出幾個錯誤答案來。 這個人,明明數學好得不行,卻惡趣味地把自己的分數控制在平庸的水平線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