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什——”徐言了悟到時，險些將自己舌頭咬掉，“你怎么總想這些！”

    “我們好久沒見了啊?！?/br>
    “哪里好久？明明生日才見了?！薄澳蔷褪呛芫??！彼犞鵁o辜的眼，見她稍有語塞就乘勝追擊：“我知道有個地方——”

    早知他荒唐，沒成想荒唐到這份上。

    視線亂轉，她目光這時卻隔著人群揪住一個人。人或許總是對兩種人敏感一點，愛人與……敵人？

    徐言一抬下巴，“喏，找你的吧?！?/br>
    遙遙看過去，是烏發上一點紅發帶的彭思云。徐聞掏出手機看了看，幾條未讀信息，果然有她發來的。他草草回了幾個字，咕噥道：“她還真來?！?/br>
    旁邊人的目光立刻銳利起來，怎么他卻被割得有點歡喜?！拔也皇寝D了推送嗎，她昨天來問我，說外校的能不能來玩。我說當然可以啊，本來今天也是學校開放日——我總不能趕客吧?！?/br>
    她腳步停在安全距離?！澳悄悴灰ヒ娝?？”

    “有什么好見?！?/br>
    然而她已經是要走了?！澳俏腋黄鸹貙W校?！?/br>
    “哎——”他巴巴拉住她，“著什么急啊，現在還早呢?！?/br>
    “你不用去幫忙？看人家都在忙，就你，游手好閑……”他還腆著臉笑：“陪你，怎么能是游手好閑？”

    被他纏得無法，難道真要被拐到什么隱秘角落同他胡鬧？另外不知道為什么，徐言尤其恐懼被彭思云看見他們這副模樣。糾纏半天，紅著臉扔下一句：“好了好了，我們、我們跨年不是還要見嗎？陪你跨年，好了沒有？”

    這才善罷甘休了。告別時他低頭很輕地在她臉頰啄吻，可惜圍巾遮得太高，他有點點不滿。

    “真不看晚會？”

    “不看了，回去太晚。明天還有早課?！?/br>
    “好吧?！?/br>
    他看了眼手表，“那你早點回去休息吧，地鐵還要坐好遠?！阏嬉黄鸹?？”他想不明白，又要呷醋，又要跟“情敵”親親熱熱走一路，女生真的蠻難懂。

    徐言微嘆了一聲?！拔覇枂柊伞绻乙黄鸬脑?。畢竟看她也是一個人來的……自己回去會好寂寞?！?/br>
    “行?！毙炻勊技八彩且粋€人跑了這么遠，專程來探他?！澳悄懵c回，到學校發消息給我?！?/br>
    “好，你也不要忙太晚?！?/br>
    “嗯?！?/br>
    彭思云見到她時臉上仿佛出現了意外而驚喜的笑意，聽她說兩人結伴回學校也答應得十分干脆。徐言原本對她有種莫名的歉疚，從地鐵站的臺階一級級踩下去時卻又覺得后悔了。

    地鐵車廂的空氣暖得黏稠，幾近將人烘成膠質。徐言正要拆下脖子上要熱出汗的圍巾時，她忽然說：

    “其實……我去H大是為了見一個我高中喜歡過的男生?！?/br>
    徐言的手恰好停頓，思緒梗結，只理了理背包肩帶。圍巾仍密密裹著，欲蓋彌彰地遮住臉。

    “這樣。那你……見到了嗎？”

    她極快地說：“你怎么不問我是誰？”

    “啊，我想你也許不愿意被問……”

    “見是見到了?！彼α诵?，徐言看見她握住金屬桿的右手旋了一旋?！安贿^他是工作人員，比較忙，我們沒說上話?！阒绬?，還有很多人猜我是不是為了他，故意考來合江的呢?！?/br>
    徐言不知道這話要如何接，躊躇不定，對方卻仍在等待下文。只好說：“……不會吧？”

    “你覺得不會？”

    “前程和……當然是前程更重要啊?！?/br>
    “是嗎。這么說，你不會考慮為喜歡的人選志愿咯？”

    她語氣平靜，“不會?！?/br>
    “我也不會?！?/br>
    彭思云望著窗外，徐言也看過去，可是地鐵正在隧道里，窗外黑漆漆的，只透出兩個模糊的人影。

    “其實我確實是考差了。出考場的時候自己就知道?！?/br>
    “S大，也不差的?！?/br>
    徐言心里不可避免地有一點酸，她用盡全力掙出的頭，倒也夠不上她的一時失手。

    “能跟他都來了合江，也算意外之喜吧?！?/br>
    她一驚，“你還喜歡他？”

    “說不上來?？赡堋悬c吧？畢竟第一個喜歡的人，是不是都會比較難以忘記？”

    “……也許吧?！?/br>
    她實在無法揣測出，彭思云究竟是何時與徐聞交集，以至于過去這么長的時間，念念不忘，如果真的刻骨銘心，不應該徐聞對她的態度如此淡漠。

    不過如果真要細究，喜歡這件事，大概本身就沒有道理。

    “總是說我。你呢，你有男朋友嗎？”

    “我……還沒?！?/br>
    她說得太過心虛，蓋不住心里五味雜陳，他們是什么關系？連自己都不敢想。

    “這樣?！?/br>
    列車到站，彭思云側身讓了讓要下車的人流，沒再追問。門關上時，又說：“你今天怎么會去H大呀？也是一個人去玩嗎？”

    “哦，我……我有以前的同學在H大，我去找他的?！?/br>
    “哎？也是一中的嗎？”

    “啊，不是，是初中——初中同學?！?/br>
    “真好。我都沒有什么同學在合江呢?！?/br>
    她笑時兩眼微瞇，徐言看出她有一點丹鳳眼的柔美形狀。

    乘扶梯出地鐵站時冷風迎面吹在臉上，周身溫度驟降，彭思云走在前面打了個寒戰?！昂美渑?！地鐵里和外面溫差也太大了?！?/br>
    徐言卻覺得有種清醒感，將方才一直在混沌中的自己凍醒了些。

    “徐言，以后我能偶爾約你出來嗎？”

    “啊，可以呀?！?/br>
    “今天幸好遇到你，不然我要一個人回來了。下次請你喝咖啡，我之前發現一家蠻好喝的咖啡店，就在我們學校不遠?！?/br>
    “沒什么，小事情?！?/br>
    徐言笑得不真心。夜風拂起女孩發上的紅絲帶，她今日也是美麗的。這美麗中總是透著一股通透的勁兒，在她面前，自己就變成是渾濁不透明的一塊雜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