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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總是晝長夜短,天亮得早,雖然不能像冬天一覺睡到大中午,做個富貴夢,但我也還是醒的太早,太陽落山,精神頭還在,白天的熱氣攢攢留到晚上繼續揮發,jiejie睡我旁邊,兩個人睡挺熱,她翻個身都像連帶譴責我,一整晚我沒能睡個整覺。 輕手輕腳踏出房門,有人起的比我更早,表姐已經在燒水喝。 我問她怎么起那么早,她說房間里的窗簾太薄,透光性太強,刺的她眼睛不舒服,我一看她眼睛周圍確實有點紅還有點黑,除去沒睡好說不定哭過,下半夜我聽見表姐在隔壁房間講電話,說的事沒能聽清楚,但想必沒睡好與此有關。 我問表姐,“舅舅什么時候來?” 她說上午到吧。 jiejie看樣子是要睡到很晚,我和表姐去買早飯,她沒想好吃什么,我們倆越走越遠,走到一條偏巷又折回去,路過批發市場,我把表姐拉進去,我告訴她,看看窗簾,買新的,換厚一點。 表姐說,“急什么呀,你姐不是和你一起睡嗎?我走了,房間就空了?!?/br> 我光顧著挑花色,隨便應了一句,“我們不是經常睡一起?!?/br> “安安,你有沒有發現你特別在乎她?!?/br> 她?誰?然后我才意識到表姐說的是jiejie。 “怎么了?” “窗簾掛房間這么多年都沒人管,你從來沒有想過換下來,不過是因為我一句話,你就要為她換掉?!?/br> 我的手頓在空中,窗簾上的小花點越來越大,幾乎被我盯得燒出一個洞,我解釋,“以前是因為沒想那么多,我不知道夏天會那么曬?!?/br> “是嗎?” 我手指挑了兩塊布,左右比,問表姐,“你說哪個好看?” 表姐隨手一指,我說“那我們要這一件?” 但是表姐搖了搖頭,“別聽我的,我喜歡沒用,你是和你姐過日子,她要是不喜歡,算你的還是算我的?你拍給她看一下,你該聽她的,或者下次你們一起來?!北斫阏f的也是,她的話有種生活里過日子的哲學。 拉她過去看窗簾的是我,她則把我帶進便利店,要請我吃冰棍,我說不要,她自己買,分明是自己想吃,一大早吃這么涼也不怕吃壞肚子。 “真不吃啊”。她把冰棍放我眼面前炫耀逗我,我搖頭晃腦,抓住機會咬一口,然后跑出去很遠,跑出沒幾步,表姐喊我。 “安安?!彼暗糜旨庇挚?,緊急的迫使我回頭,我以為她有什么事,她指指我腳下,有塊撬起的磚,她讓我注意。我看見她手中的冰水順著木棍滑到她手上,好像落淚,她沒感覺,沒甩開也沒擦,其實當時我很好奇是什么分散了她的注意力,當時她在想什么。 走過的街不寬,路兩邊買賣店鋪多,飯館門前剩飯剩菜的垃圾桶是流浪貓流浪狗的地盤,表姐生起玩鬧心思,張開兩只手臂撲向那些貓貓狗狗,他們被嚇得到處跑,不知名的鳥飛到樹間,路邊的植被蒙上灰霾,穿反光背心的環衛工人剛剛清理完垃圾正要撤退,我們還走過花店,門口的垃圾桶里有很多殘枝敗葉,連垃圾都很香,得虧也是和表姐,我很少能和jiejie有閑情逸致的逛,但也沒什么好看,這會還是太早,人少,往東看是路口,往西看就是路燈和樹葉,燈不亮,樹蒙塵。 空茫茫的。 大師來的時候,我們叁個下樓去接,稀奇的是大師與時俱進穿個西裝,可能大師天生仙體,他都不熱,頭發點點白色,似摻了香灰,果然有點道心,他和舅舅站在樓底下,兩人被曬得油光滿面,不知道到樹下躲一躲,樹影下面停著車,這是怕車曬著了。 上了樓去,大師還沒進門,先看看我家門口,看看鄰居大門,說,“這樣門對著門沖撞了不吉利,等事完了,我給你們上面掛個鏡子和一把剪刀,什么妖魔鬼怪都要伏法?!?/br> 表姐和jiejie聽了直笑,舅舅咳嗽一聲才止住笑意。 往里推門的時候,大門底下和地面剮蹭聲音很不好聽,舅舅蹲下身看,果殼卡住了門縫,他用力往上抬門,果殼摳出來,他保持那樣的姿勢,看眼門背后,一塊很大的霉斑,房是上個世紀的老房,挺舊挺破,就光老了,也沒老成古董,經歷無數改造,煤氣管道和光纖入戶,各種明線暗線在墻上盤桓,裝修得要成把的錢,錢卻沒長翅膀張開兩手就能來,修理一成苦役,舅舅只可以讓門不響,他從地上直起腿,年紀大了,蹲久點都受不了,站起來的整個過程有些晃,每個有心無力的時刻他都有些惆悵。 舅舅問我家里有沒有綠茶,他讓我泡點來,他說大師很講究,春天喝茶喝普洱,夏天要喝綠茶。 家里的熱水放涼了,還得燒,jiejie過來和我說話,她說“媽以前頂多上寺里拜拜佛,弄這些神神道道的,她又不信,她會不會不開心?!蔽铱磈iejie的樣子,媽不開心,她就挺開心的。 其實我也不信,但也想看看大師怎么把這戲演下去,講究的大師給我們表演了招魂,大師用打火機點燃了香,火在他的臉上跳躍,我們的目光都隨著裊裊升起的煙四處游走,再落定時,母親的魂已經附到他身上,他扯住我和我jiejie說話。 她對我說的大意是,“那段時間很感謝你照顧我,受累了?!边@一點都不像母親的語氣。 她和jiejie說的是,“終于舍得回來了,安心過日子?!?/br> 對舅舅說的是,“辛苦你了?!?/br> 對表姐說,“好好學習?!遍L輩是多么用心良苦。 大師轉述我的話明知是假還是讓我心慌氣短,她怎么能不怪我?我真的照顧好她了嗎?不,我沒有。我甚至沒法站直,背靠墻,也許是沒睡好,有點累。 配合大師把戲演足,才終于把大師和他那些乾坤鏡,辟邪符打發掉,我們一起走到樓下,都覺得挺傻,大師可舍得把他的車挪走了,我們走到樹下的陰影里躲太陽,舅舅說,一起到酒樓去吃飯,他訂好了桌。 這才是舅舅的用心,讓我們能有借口團聚吃個飯,什么大師不大師,家里的情況肯定早已經通過舅舅的口告訴他了,明明是舅舅衷心想對我們說的話又通過大師的嘴轉告我們,就砍掉婆娑樹,揮去陰影,才有光照拂,姑且好好生活。 我覺得很有意思,大概人就是這么奇怪,一腔的真心話一點小心思須假借鬼神之名,當面還不好意思說,就像不習慣喊疼一樣,母親這邊血脈祖傳的別扭,到我這一代,大多時候大家都不夠篤定和誠實。 我們到的時候,舅媽已經在酒樓二樓點好菜等我們。 舅舅給我和jiejie夾菜,舅舅要喝酒,舅媽喝止住他,表姐伸很長的手去夾菜,舅媽對她不客氣上去就是一筷子敲打,他們對我和jiejie好,勸我們吃勸我們喝,但她們才是一家叁口,會嬉嬉鬧鬧。 jiejie在桌子下面時不時碰到我腿,真不小心撞到了就拿手拍一下我,至少我還有jiejie。 中間我去上廁所,回來的時候從另一頭繞遠過來,右邊是面玻璃墻能看到樓下,酒樓在建筑的拐角轉彎處,兩邊斑馬線差不多朝向酒樓門口發射,表姐也從廁所出來,來到我身邊,瞥眼樓下,只說四個字,“萬箭穿心?!?/br> 萬箭穿心是大兇大煞之局,我知道表姐從來沒學過風水,也知道她說的不是酒樓的格局,這里不對著水也不對著山。她說這句話的時候是自己傷了心。 這頓飯吃得我有點消化不良,我們各自回去,表姐說今晚要回家住,舅舅還要帶著舅媽在附近逛逛,表姐不想一起,打算在我家等他們逛完再回去。 我回到家在沙發縫發現兩個信封,舅舅在一家勞務公司上班,公司規模很小,掛靠在正規建筑公司下面,在工地上有很多地方要打點,他抽屜里有一摞這樣的黃信封,里面往往裝的比信紙來的實際,是錢,舅舅一定是在公司隨手抽出兩個信封,仔細看上面還有泥漬,也許他揣著這錢還下了工地,很隨意很樸實的一份心意。 我想告訴舅舅沒必要做到這份上,世上的無奈事不平事太多,他料理不過來,而我和jiejie兩個人他也管不過來,我保證不會正月里剃頭,我和jiejie打定主意客客氣氣的來往,為的正是日后能和他長長久久。 但這些話,我也沒法當面對他講,我們家家風如此,家傳的別扭在我死后也要刻在我的墓志銘。 jiejie去醫院陪護,隔壁的小女孩又來了,她奶奶要出門,她來寫作業,我坐在沙發上,今天起來太早,沒曾想睡著了,一醒過來,表姐剛指導完小雨做作業,這小孩真的是一點不認生,很主動,像半大奶孩子,誰抱都行,據說這孩子小時候學會的第一個詞,不是爸也不是媽,更不是奶奶,而是吃,有奶就是娘。 我睡的時間跨度有點長,小雨說要回家了,表姐也要走,陪她在房間收拾行李,幾件換洗衣服,提了就能走,哪里不是家,沒什么好收拾,表姐把條褲子迭了又迭,抖開來,迭起來,壓出很平的一條線,褲子一旦起了褶,普通手段就沒法弄平,人臉上的皺紋同理,她在拖延時間,我以為她還有話要說,她沒說,天還沒黑,星星也沒閃,我認不出星座,這里卻很靜。 我想起什么來,說,“你手機很久沒響過了?!?/br> 她點點頭,她在笑,笑的不真誠,我沒感到她半點開心,“事情已經解決了?!?/br> 她坐在床頭,我離她不遠,我穿的褲子不長露膝蓋,她盯著我從前在她家因為摔倒腿上留下的一道疤,她用手按了按,又摸了摸,以為這樣就能撫平,她的觸摸讓我不自在,我往后退兩步,她一直在低聲喊我,喊了一聲又一聲,“安安?!?/br> 我說,“我在?!?/br> 她抬頭看我,問我還痛嗎? 多年前的傷口早好了,哪能一路痛到現在,我都想不起來身上還有一道疤,這么多年它就和我有手有腳一樣自然,我只好說,“好了,早就好了,忘了,都忘了?!?/br> 我送她到樓下,她走了,我還失了魂站那,站累了就蹲下手交叉,偶爾揣起手,偶爾抱著肩,蹲久了,站起來反而腿麻了,那干脆待久一點,我就只是還不想回去。家里沒人。 透過窗,鄰里四處有很香的味道,一晃又到飯點,我不餓,突然后悔,怎么沒留表姐吃飯,讓她這么走,想問的話沒問,我本該問問表姐到底發生了什么,是不是不開心,她怎么來的我讓她怎么回去的,沒能使她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