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他嘴角動了動，似乎在按捺笑意，又有點不好意思。

    簡蔻當即否認：“不是！”

    林玖肯定：“是?！?/br>
    他說話特別干脆也特別普通，一副習以為常的模樣，說完看她一眼。我們不是在營業嗎。

    簡蔻抿著嘴，妥協了，她斜眸睨他在她簽名后填上他的名字。

    這廝遞回去的時候還很禮貌：“謝謝你們喜歡我岳父的電影，等我們電影上映后，也希望能支持一下我們?！?/br>
    簡蔻：？？？

    你怎么這么不要臉的？？？

    簡蔻覺得林玖的笑不是禮貌，是在暗爽，不然他怎么連小梨渦都露出來了。這個認知讓她十分不爽。

    簡驁閨女的男朋友，這么七拐八拐的關系，還不是看在她爸的面子上。

    簡蔻已經忘了前幾天采陽補陰的心虛，問：“你有沒有覺得你這是在吃我爸的軟飯？”

    林玖想了想，耳尖有點紅，不過挺認真：“我覺得我是在吃你的軟飯?！?/br>
    簡蔻冷哼：“小白臉?！?/br>
    林玖也不生氣，居然還“嗯”了一聲表示答應。小梨渦跟長在那兒收不回去了一樣。

    簡蔻不想和他說話了。

    森雀買完東西回來就看見現場氣氛十分詭異。

    簡蔻有些微妙的不滿，林玖倒是心情不錯。

    不過想想也不奇怪。

    簡蔻就是個小學生，林玖好她也不爽，林玖壞她也不爽，反正她一定要和林玖對著干。

    這邊天黑得晚，吃完晚飯太陽還沒下山，鎮上幾乎沒人，一路上只有空蕩的街景伴隨他們。

    然而等他們快到學校的時候，一起驚了。

    ——鎮上的人不是回家回得早，而是全聚集在了學校門口！

    見到簡蔻一行人后，也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她在那兒”。

    接著人群蜂擁似的呼啦啦涌過來，仿佛卷著塵土，不消片刻就已經近身。

    “你就是羅杰隊長的女兒？”

    “哎喲我兒子可喜歡看《末日奇兵》了！”

    “能不能給我們簽個名呀！”

    這黑壓壓的一片杵在落日和泥土一樣紅的貧瘠大地上，屬實是有些震撼。

    簡蔻去過五萬人的東京巨蛋演唱會，也在秀場外感受過林玖那粉絲如潮水一般的大場面，可此時此刻，在這個地方，心情卻格外磅礴。

    她被一張張因為風沙而略顯粗糙的臉包圍著，大部分人傳達出來的不是愛與更深層次的東西，而是最本質最淳樸的，熱熱鬧鬧的崇拜——對簡驁這個名字，一個世界巨星名字的崇拜。

    森雀不知不覺間被人群沖散了。

    這鎮民大部隊死死堵住了去路，哪怕她距離校門不過幾十米的距離，也寸步難行。

    兵荒馬亂中好像看到了林玖，她奮力朝林玖游過去。

    “驁哥太厲害了?！?/br>
    森雀在他旁邊大口喘著氣，還有些回不過神。

    林玖沒說話，好像在找簡蔻，不消片刻神情就松弛了下來。

    應該是看到她了。

    森雀往臉頰上扇著風：“我之前看見驁哥在電影節上被人包圍，那感覺就是，知道驁哥很厲害，但又沒什么特別的?！?/br>
    “但現在我感覺到特別了。這種國民度，誰比得上?！?/br>
    就問他崔政煥比不比得上，怎么有臉比？去掉微博上那些乍然一看很唬人的虛假流量，他還剩什么？

    林玖并不是個喜歡說話的人，當然他也不是傾聽者，他大多數時候更像“解難我可以，但排憂就拉倒”的幕后大佬。

    站了一分鐘，森雀到底有點不放心，踮起腳：“蔻蔻不要緊吧？”

    說著又瞧一眼校門：“要不我想辦法把他們注意力拉開，然后你趕緊帶蔻蔻回學校？”

    “不用?！?/br>
    幕后大佬終于開口了。

    林玖很肯定。

    “我了解她。不把名簽完，她不會走的?！?/br>
    18歲的簡蔻就已經讓林玖見識過了。

    哪怕后排周起的粉絲把她罵得紅了眼眶，她也堅持給支持她的所有粉絲簽完了名。

    那是簡驁教導女兒的。

    不要覺得我們是明星就高人一等。

    我們在的這個圈子叫娛樂圈，顧名思義，我們是娛樂大眾的人。

    我們必須感恩每一個支持喜愛我們的人，因為他們都是我們的衣食父母。

    ***

    簡蔻當真是全部簽完了才回去，還有幾個人想和她合影，她也照做。

    從太陽掛在天邊，折騰到到月亮升起一截。

    晚上睡覺后，簡蔻心里還有些異樣，像是有一塊小小的海浪，在來回拍打礁石。

    她想了半天，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么。所以從相冊里找到一張不知道什么時候拍的她爸的丑照，放上ins，配文：“這是我父親?！?/br>
    是不是世界上最好的父親她不知道，但對于她來說一定是。

    簡蔻安心陷入睡眠。

    第二天劇組如原計劃那般啟程回a市。

    江導的班子就是這點好，從工作人員到大小演員，全都靠譜省心。

    曾負責過把簡蔻東西收拾進柜子里的林玖，再一次負責把她東西收拾回行李箱。

    簡蔻一邊倚著床柱當監工，一邊咯咯吱吱啃森雀送她的蘋果。

    吃蘋果前，林玖問她：“分我一塊？”

    簡蔻：“為什么？”

    林玖示意了一下她那堆亂七八糟的東西，不言而喻：獎勵。

    簡蔻驀地想到了棒棒冰的廣告，你一半我一半什么的。這廝根本不是討要獎勵，他就是想騙她的蘋果。

    簡蔻覺得林玖太幼稚了。

    所以她干干凈凈地將蘋果全部吃光了，只剩下一個核。

    宿舍正中間放著垃圾桶，簡蔻比了比，遠遠投籃過去。

    “嘭——啪?！?/br>
    蘋果核碰到了垃圾桶邊緣，掉到地上。

    簡蔻：“林玖?！?/br>
    林玖：“……”

    自己認了的大小姐，還能怎么樣。寵著唄。

    林玖看她一眼，像是在看一個不懂事卻很可愛的小朋友，然后他將她扔偏的蘋果核撿起來，扔進垃圾桶，去洗個手，繼續收拾。

    西北的清晨，早風帶著未散去的干燥的寒氣，在房間里打轉。

    馮若華看完全程，額心跳了又跳，到底年輕氣盛，忍不?。骸澳氵@樣使喚別人，不好吧？”

    她很看不慣，想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簡蔻沒覺得有什么不對：“林玖又不是別人?！?/br>
    林玖頓了頓。

    馮若華也不算圈子里的純新人，之前有拍過兩部微電影，演女三號，不過電影都撲得很慘。合作過的導演都對她這個人有點哭笑不得：她演技好，可就是有點呆，太直來直往，很容易得罪人。

    往好聽點說是正直，往不好聽說是情商低一根筋。

    馮若華似乎很不喜歡簡蔻這種無所謂的態度，但她也知道，簡蔻命好，生在羅馬，不是什么人都能惹的。

    她只能盡可能淡漠，用“我好言相勸，你愛聽不聽”的語氣說：“你是簡驁的女兒，別人不敢說你，但不代表你能理直氣壯地做任何事。林玖又不是你的寵物，你對他也應該尊重些?！?/br>
    話音剛落，林玖已經從善如流：“我就是?！蹦阌惺?？

    馮若華一愣：“？？？”

    簡蔻：“……”這話我沒法接，因為他答得太快了。

    林玖現在心情應該不錯，看過來的時候，表情不像那天晚上那樣在踩螞蟻，而就是在看螞蟻，挺平淡的：“我不介意。我樂意?！?/br>
    他抬眼掃了她一下，那雙眼睛像在笑，挺理所當然，又挺漠然森冷的。

    馮若華不吭聲了，背過身去整理床鋪。

    簡蔻想了想，到行李箱翻出化妝包，隨意找了張椅子坐下，一勾手：“林玖，過來?！?/br>
    依然是使喚寵物的語氣，馮若華抿住嘴角。

    林玖到簡蔻面前。

    簡蔻：“蹲下，閉眼?！?/br>
    他依言照做，睫毛又密又卷，如同復古的洋娃娃。這張臉這樣看還蠻可愛的。簡蔻翻出眼線筆，在他眼睛下面寫了個“cardamom”，然后笑笑。

    “我們在讀書的時候，都會在課本第一頁寫自己名字，這叫對自己的主權蓋章?！?/br>
    這樣能說明他是她所有物，她怎么使喚都合情合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