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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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宅這幾日很安靜,正月里不能做針線活,沈顏沫教幾個丫鬟認字,尤其是秋月和冬雪,一看見字就頭疼,說什么也不愿意學。倒是芙蓉和玉荷,親生父親是秀才,繼父是郎中,讀過書,認識不少字。 沈顏沫還指望這幾個丫頭管賬呢,怎么肯讓秋月和冬雪松懈。說她們背會三字經,并會默寫,就給她們漲月例銀子,從一兩漲到二兩,若再學會算賬,將來就讓她們到鋪子里當掌柜。 幾個丫頭這才知道沈顏沫打算做生意,為了不給主子拖后腿,幾人學得認真了。 金娘子和劉mama也高興,坐在廊檐下嘮家常。剛說幾句話,石頭從外面進來,滿臉歡喜,嗓音帶著幾分幸災樂禍:“沫兒jiejie,好事,好事呀?!?/br> 金娘子聽見他跑得急,囑咐道:“你慢點跑?!?/br> “娘,我慢不了,這事太激動人心了?!睅撞阶叩浇鹉镒痈?,朝屋內看了看,興沖沖道:“那個郡主要嫁給魯國公的小公子,那小公子是京都有名的紈绔子弟,是太后娘家的堂侄子。還有那個婆子,推沫兒jiejie下水那個,死了,被人滅口了?!?/br> “你是從那里知道的?”沈顏沫問。事情交給了石頭的師父,這些事自然是云公子做的,他到底是什么人?明霞郡主嫁給魯國公家的紈绔子,溫婉的人死了,這些到底怎么回事。 沈顏沫問石頭,石頭也說不出個所以然,還說應該不是師父做的,最近他師父哪里都沒去。沈顏沫心道:有些事根本無需自己出手。又覺得,石頭是個孩子,云公子不說也正常。她總覺得云公子身份不簡單,那通身氣質不是一般人家能有的。 原來正月十八那日,魯國公府請人賞梅花,京都五品以上人家未出閣的姑娘都去了。明霞郡主自然也不例外,賞梅宴上,明霞郡主與丞相家的姑娘發生了沖突,心里不痛快,魯國公府的姑娘出來打圓場,勸明霞郡主多喝幾杯。一個丫鬟毛手毛腳,把酒灑在明霞郡主的衣衫上。 魯國公府的姑娘帶著明霞郡主換衣服,也不知怎么的,明霞郡主換衣服時遇見了魯國公府的小公子,小公子本就對明霞郡主有意,非要負責,還說自己壞了明霞郡主的名聲,不負責就不是男人。 魯國公知道兒子的心意,進宮求了皇上,皇上也正愁明霞郡主的婚事,這么好的機會自然不會放過,大手一揮,賜婚圣旨就到了永親王府和魯國公府。 明霞郡主死活不同意,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戲碼都用上了,她再如何鬧,永親王也不敢抗旨。 那婆子的死更是葉少甫算計好的。溫婉怕事情泄露出去,殺人滅口,還讓紅杏親自去說,讓她娘自我了斷。 那婆子敢害人,就是個不要命的人,反過來威脅溫婉。溫婉心狠手辣,在溫府幫姨娘穩住地位時,手上就沾了鮮血,自然不怕那婆子,還道,你不死也沒關系,找個機會把紅杏一家發買到煤礦上去,將來是死是活,端看他們一家的造化。 紅杏娘怕溫婉說到做到,當晚找個繩子上吊了。 紅杏本就不贊同溫婉害人,溫婉還逼死了她娘,怎能不恨。當葉少甫的人找上紅杏時,紅杏什么都說了,包括溫婉給顧少逸下藥的事。 葉少甫這才知道,他一直誤會沈顏沫了,他倆稀里糊涂那一夜是溫婉害的。為了給自己和沈顏沫報仇,葉少甫沒隱瞞,全部告訴了顧少逸,最后還鄙視他:“你說你帶兵打仗的本事很高,看女人的眼神兒怎么這么差?給你孩子找個這樣的后娘,相當于在后院放了一朵食人花?!痹捖淦鹕碜吡?,絲毫不在意顧少逸的感受。 顧少逸不信葉少甫的話,拿著紅杏的口供找紅杏對峙。紅杏怕溫婉怪罪,不敢承認,顧少逸手腕硬,嚇唬她幾句,還說將他一家發賣出去。最后告訴紅杏,若實話實說,他可以護她周全,紅杏便什么都說了。 顧少逸一時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溫婉了,兩面三刀,挑撥離間,心狠手辣,活脫脫一朵黑心蓮。 害沈顏沫的人都得到了懲罰,沈遠安也知道了??烧嬲圬搈eimei的人,還在逍遙法外呢。 一個是武昌侯,未查明真相,把meimei趕到莊子上,不分青紅皂白就和離,害得meimei遭人恥笑。 另外一個是景王,要納meimei為妾,讓meimei多次陷于危險之中,差點喪命。這仇,沈遠安不敢忘,自從回到京都,他就想揍兩人一頓,可他家一無權勢,二無人脈,想動武昌候和景王比登天還難,沈遠安這幾日悶悶不樂,愁眉不展。 石頭與沈遠安住在前院,自然看出沈遠安心情不暢,主動問起原因。 沈遠安看見石頭眼眸一亮,左顧右盼見四周無人,壓低聲音道:“石頭,沈哥哥遇到了難事,你可愿意幫忙?” 金娘子母子的命都是沈遠安兄妹救的,石頭自然不敢推辭,拍著胸脯道:“沈哥哥有事盡管吩咐,若石頭能辦到,一定會辦?!?/br> “我想找你借幾個人,你師父不是很厲害嗎,借幾個人總可以吧,會功夫的,功夫越高越好?!逼綍r石頭總吹噓云公子武功高強,無所不能。沈遠安一直挺佩服有功夫的人,若他也有武藝在身,早打上武昌侯府去了。 石頭想了想答應了:“沈哥哥,你等我的好消息?!痹捖涮_走出去,沒一會兒又回來,滿臉喜悅:“成了,林楓哥哥答應了。 沈遠安朝門口望去,果然見林楓抱著劍倚在門框上,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對了,沈哥哥,你要人做什么?”石頭這才想起來問原因。 沈遠安摸了摸鼻子,頗為不好意,撇眼看向林楓,支支吾吾半天才道:“我,我,我想揍兩個人?!?/br> 石頭很好奇問誰呀,居然這么不長眼,他一定幫沈哥哥出氣。 林楓上前幾步,笑嘻嘻問:“公子要揍誰,只要您吩咐一聲,在下一定辦到?!睗M京都除了皇上,沒有他們不敢揍的。 沈遠安見林楓不怕事,坦然道:“一個是武昌侯,一個是景王爺?!?/br> 林楓嚇得一個趔趄,差點倒在地上,不敢置信問:“您,您,您說誰?”他沒聽錯吧,居然有他們家王爺。王爺怎么得罪沈遠安了。 石頭瞠目結舌,嘴里能塞下一個雞蛋,眼睛瞪得溜圓:“他們,他們都是……”位高權重的朝廷眾臣啊,沈哥哥怎么敢。 林楓倒是理解沈遠安,在心里為自己家王爺禱告:爺呀,您自求多福吧。未來的大舅子看您不順眼,屬下也無法呀。 不過這件事得讓王爺知道。林楓道:“這件事非同小可,我不能做主。你們等我消息,我問問云公子?!痹捯粑绰?,人已經走遠了。 葉少甫聽見沈遠安要揍自己,搖頭失笑:“到底是未及弱冠之年,真是血氣方剛,年少輕狂?!?/br> “爺您不生氣嗎?”林楓不解,有人要揍您,您不應該提前把人滅了嗎? “為何生氣?”葉少甫走至窗前推開窗戶,深深呼了一口氣,想了半晌說:“他是夫人的哥哥,想做什么你滿足他便是?!?/br> “這可不成,我可不敢對爺動手?!绷謼鲹u頭往后退幾步,王爺最是記仇,若是什么時候想起來,他哭都沒地方哭去。 “變通一下不會嗎?誰讓你真打本王了,找個人扮成本王的樣子,如了他的意便是?!比~少甫轉身笑了笑。 林楓長長舒了一口氣:“屬下這就去辦?!闭D身又聽葉少甫道:“武昌侯心情不順,常去卿月樓喝酒?!?/br> 這是徹底把武昌侯給賣了。 當晚武昌候被人打了,第二日,景王去花滿樓聽曲,回來的路上被人打了。 石頭覺得此事甚大,如實告知了沈顏沫。 沈顏沫驚得目瞪口呆,她哥竟然打了武昌候和景王,怎么可能?聽說景王是個病秧子,被人打很正常。武昌侯可是武將,曾上過戰場,怎么能被人輕易打了?一定是她幻聽了。 可石頭說得有鼻子有眼,不像說謊。沈顏沫找沈遠安問情況。 沈遠安氣惱石頭,暗罵石頭不講義氣。沈顏沫見沈遠安這樣,就知石頭所言非虛,嘆了口氣對沈遠安道:“他們都是無關緊要的人,打了他們還臟了你的手,哥哥又何必呢?” 她擔心武昌侯府和景王府報復,京都怕是不能呆了,得趕緊離開。 石頭寬慰道:“林楓哥哥找的人武功很高,武昌候和景王不會查到咱們頭上?!?/br>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不要小瞧別人的勢力?!鄙蝾伳瓭M臉擔憂:“準備準備,咱們這幾日就離開吧?!?/br> 沈遠安低頭不語,仿佛做錯事的孩子。沈顏沫見狀安慰道:“就算沒出這事兒,我也打算離開京都,哥哥不必傷心?!?/br> “沫兒準備去哪里?”沈遠安抬頭問道。 “去揚州,姨母的眼睛是被毒瞎的,她的師叔在揚州,醫術高明,專攻毒術,我想請他幫姨母看眼睛?!鄙蝾伳?。 石頭知道沈顏沫幫母親看眼睛,感激得不知該如何是好,發誓好好學功夫,保護沈顏沫。 事情就這樣決定了。沈宅的人都默默收拾東西。石頭收拾妥當,找葉少甫告別。 景王府隔壁的宅子里,葉少甫執筆練字,得知沈顏沫要離開,手微微停頓,有些驚訝,面上卻不顯,得知沈顏沫去揚州,更加欣喜,他年后查兩淮鹽稅,也得去揚州,便對石頭道:“我在揚州有處院子,你們若是去揚州便住在那里吧?!睂懴碌刂?,還給石頭一塊玉佩。 石頭不要。葉少甫板著臉道:“你是我的徒弟,為師為你著想,你還推三阻四?” “若是石頭自己,當然聽從師父安排。如今我跟著沫兒jiejie,自然是沫兒jiejie說了算?!笔^覺得,沈顏沫不會接受別人幫忙,尤其是他師父。 沈顏沫對葉少甫忌憚又警惕。 石頭想的得不錯。他回去后把葉少甫的好意說了。 沈顏沫放下手中的嬰兒鞋子,直接拒絕:“咱們這一群人總不能靠你師父,一時半會兒可以,可日子還長著呢。路需要自己走,不能總靠別人。到了揚州,咱們先住客棧,再慢慢尋宅子,總有合適咱們的?!?/br> 沈遠安越發覺得,自己魯莽的行為連累了meimei,懊惱自責,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 沈顏沫看出沈遠安愧疚自責,便打發沈遠安上街買東西,過了元宵節,鋪子陸陸續續開門,他們一行人去揚州,吃的,用的,林林總總,需準備不少東西。 金娘子還說準備些藥材,沈顏沫懷孕,月份大了,不宜坐馬車,最好走水路。坐船到揚州,少說需近一個月功夫,為以防萬一,藥材必須帶。 沈顏沫覺得有道理,準備紙筆寫藥材。 金娘子道:“還是我去吧,藥材有好有壞,我怕他們不懂?!?/br> 沈顏沫怕金娘子遇見不該遇見的人,有些猶豫:“真的沒事嗎,萬一遇見……” 話未說完被金娘子打斷:“哪會有這么巧,出去一趟就能遇見他們。就算遇見,他們也定認不出我,一個瞎老婆子,年紀又大了,誰會認識?!?/br> 沈遠安提議陪金娘子去。沈顏沫瞪他一眼道:“哥哥還是在家呆著吧,你不出現,武昌侯和景王興許不記得你,若是看見你在街上晃悠,懷疑是你做的呢,人一旦起疑就會查證,到時候咱們想走也走不了。還是讓芙蓉跟著去吧,芙蓉會功夫,就算遇見那些人,芙蓉也能搞定?!?/br> 玉荷提議:“夫人我也跟著去吧,我懂醫理,也許能幫上忙呢?!?/br> 沈顏沫想了想點頭同意,掏出一張銀票遞給玉荷:“有你們倆跟著我也放心了,既然出去了就好好逛逛。遇到事情隨機應變?!?/br> 玉荷接過銀票,與芙蓉扶著石金娘子出去買東西。沈顏沫帶著劉mama、秋月、冬雪繼續收拾東西。 “都說窮家富路,出門在外,需要不少銀子,爹的字畫還有一些,我去賣了,你走時多帶些銀錢吧,這樣哥哥也能放心些?!鄙蜻h安內心十分不安,揚州離京都何止千里,meimei這一走,不知何時才能相見。 “哥,不急。我與武昌侯和離時,他給我三萬兩銀子,如今還剩兩萬多兩,就算到揚州買個宅子,還能剩余不少?!鄙蝾伳?。 沈遠安覺得不夠:“再多帶些吧,你不知是要做生意,多帶些本錢也是好的?!痹捖涑鋈?,找到父親的兩張字畫,出門去了。 石頭知道沈顏沫不住師父的宅子,準備過去說一聲,一來謝謝他,二來想找幾個人送送她們,。她們一行人,除了芙蓉jiejie會功夫,他自己也會一點,其他人什么都不會。如果遇到危險,只能認命。 景王府書房,葉少甫聽到石頭的請求,有些詫異:“你倒是想的周到?!彼揪痛蛩阕屓怂退齻?,順便安排一下他的身份,到時去了揚州辦案也不突兀,只是沒想到石頭也能想到。 “沫jiejie有孕在身,還有三個多月就要生了,我娘說沫jiejie這胎是雙胎,不能出一點差錯?!笔^被夸獎,摸了摸腦袋,頗為不好意思。 葉少甫手中的書落在地上,懷疑自己幻聽了:“你說什么,雙胎?”他要兒女雙全了? 石頭覺得他師父有些大驚小怪:“雙胎有什么稀奇嗎?我娘說,有人生下三胎,不過這種情況很少見,生下的孩子多半較小,不容易養活?!?/br> 葉少甫思忖片刻,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林楓如今幫我做事,你有什么事找林楓即可,那日他親自帶人送你們?!?/br> 石頭說了幾句感激的話,連忙回去了,說要幫忙收拾東西,葉少甫擺擺手,石頭轉身已經不見蹤影了。 等石頭走了,林奇進來:“爺,夫人懷的真是雙胎?”您也太厲害了,沒有是沒有,有了就是兩個,不過這話他沒說,省得他家爺嘚瑟。 葉少甫起身來回踱步,好似熱鍋上的螞蟻。 林奇覺得葉少甫的心亂了:“爺,知道有兩個小主子,您也消停會兒,屬下頭都暈了?!?/br> 葉少甫停下腳步,斜睨他的一眼:“我這會兒高興,不跟你計較,也不讓你去玄武堂。你帶十萬兩銀子找林楓,到揚州后,買一處環境清幽的宅子,低價轉賣給夫人。那女人多疑,又不愿意欠人人情,你讓林楓編個理由,什么理由呢,讓我想想,對,宅子里曾發生過命案,別人也許不敢要,但她會要。再去辦理我身份,揚州富商云朗,這個身份不錯,就住夫人隔壁?!?/br> 林奇點點頭轉身欲走,又聽見葉少甫道:“對了,多帶幾個人,一定要護他們母子平安到揚州,否則都提頭來見?!毖哉Z肅穆,不容任何人出差錯。 “是”林奇不敢大意,去賬房提錢找林楓。 葉少甫嘗嘗舒了一口氣,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總想去沈宅看看,可如今是白天,他不方便去,該找什么理由去看看呢。 他本以為沈顏沫精于算計,表里不一,還給他下過藥,是個心機女。如今真相大白,下藥之事是溫婉做的,虐待顧蕓一事是溫婉挑唆的。 在武昌侯府,許多事都是溫婉挑唆的,包括顧老夫人厭惡她,奴才輕視她,嫡女嫡女不喜她,沈顏沫從頭到尾都是受害者,一切都是溫婉設計的,以前真是小看溫婉了。 不過想起溫婉以后的生活,葉少甫心里舒坦了些,表弟知道了溫婉的為人,溫婉在武昌侯府還能如魚得水嗎,讓溫婉再作一段時間,幾年后且再看看她。 “對,石頭,石頭徒兒,我可以去送送他?!比~少甫一拍巴掌,臉上綻放出愉悅的笑容,“就這么定了?!彼苍摐蕚錅蕚淙P州了。 葉少甫剛想讓管家收拾一下,過幾日也離開,誰知管家就來了,站在門外敲了敲門,恭敬道:“王爺,武昌侯府來人了,請您到府上去一趟?!?/br> 沈遠安打了武昌侯,事情才過去三日,葉少甫不用想也知道顧少逸找他什么事,不假思索道:“你去武昌侯府一趟,就說前兩日本王被人算計了,臥病在床呢?!?/br> 林楓做事他放心,顧少逸再查也不會查到沈遠安身上,可顧少逸大概能猜到是沈遠安做的,沒有證據,沈遠安又是一介書生,就算猜到,也不會把沈遠安怎樣。 沈遠安畢竟是武昌侯府曾經的大舅哥,沈顏沫又清白無辜,顧少逸如今正愧對沈顏沫,所以沈遠安很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