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節
啾啾:“再半刻鐘?!?/br> “不行?!鄙倌赀@次沒有順從她,將她從自己懷里掰出來,一只手握著她,“你以后想抱隨便你抱。但現在距離清元秘境開啟時間只剩下五個半月了,你還想不想同我一起去紫霄仙府?” 這話像是提醒了什么,啾啾腦袋里落了一道雷,震得渾身發麻,眼睛暗淡得一點光都透不進去。 好半天才:“嗯?!?/br> “那你趕緊把你眼淚處理一下,好好聽我說話?!?/br> 啾啾抬手去揉眼睛,少年又覺得她那副比平日都要陰沉的樣子看得不爽,明明小姑娘是面無表情,可他就是覺得她情緒不妙。 他率先抬手胡亂幫她擦干凈,才開口。 “你身上靈脈全碎了?!?/br> 啾啾:“嗯?!?/br> 鐘棘:“現在,你必須呆在這靈池里才能保證你修為不下跌?!?/br> 啾啾:“嗯?!?/br> 想了想,她抬起頭:“我們現在在紫霄仙府、天泉寺、還是在正一道?” 印象中只有這三個門派里有靈池。后面兩個都是紫霄仙府賜給他們的種子,連太初宗都沒有。 鐘棘道:“在禾山?!?/br> 禾山?那不是邪道么? 啾啾疑惑。 準確來說,禾山派連個門派都算不上,規模也就和啾啾以前呆的黑風寨差不多,頂多不過百人。 沂山派喜歡將人的魂魄抽離,僅留下rou身供自己驅使。 禾山派正好相反,喜歡剝離□□,煉化靈魂,注入他們的傀儡中。 “他們為什么有靈池?”啾啾問。 這很奇怪。畢竟那福祉種子是紫霄仙府的特產,只有紫霄仙府有。 鐘棘笑了,冷哼一聲:“自然是紫霄仙府給的。你以為憑紫霄仙府的貪婪,若是有邪道宵小得到了好東西,他們還能放過?” 他說話時,隨手薅了一把靈池中的水,指尖彈出的靈液在空中揮散成裊裊靈氣。 啾啾握住他手腕。 鐘棘身體愈合能力強,手腕上的傷口早就愈合了,只留下一朵青色的花,在他白皙皮膚上極其顯眼。摸上去有小小的凹痕。 啾啾一直摸著那里。 “做什么?”少年側過臉,想到什么,又一次教育她,“以后你要刻畫,先告訴我一聲。突然一下真的很痛?!?/br> “嗯?!毙」媚锩看味脊怨郧汕纱饝?,卻不一定執行。 她抿著唇,抬頭看他一眼,臉上有從未見過的消極與嚴肅,片刻后又垂下頭,讓自己的臉藏在陰影中。 “鐘棘?!?/br> “啊?!?/br> “我有話想和你說?!?/br> 少年的手放下來:“你說?!?/br> 啾啾呼吸沒有起伏,紫府虛境的刀似乎一直插在了心里,多想想都會難受。 “我現在靈脈碎了,根本無法離開這座靈池。一旦離開,便會修為全廢,變成廢人,對不對?” “啊?!辩娂瑧艘宦?,“但我有辦法讓你重塑靈脈?!?/br> “但是重塑靈脈也來不及?!笨床磺遴编北砬?,只能聽見她聲音平靜,“清元秘境還有五個半月開啟,這五個半月,即便我恢復了靈脈,如昆鷲一般天賦異稟,也來不及結出金丹。我必然無法參與清元秘境?!?/br> 鐘棘不以為意:“怕什么,我陪你等下一次不就好了?!?/br> “不行?!编编币豢诰芙^,搖頭,“我猜你越晚回去紫霄仙府,你本體就越危險,對不對?” “……”少年皺著眉,眉峰在最恰到好處的地方輕輕一折,“你想怎么樣?” “我想……”小姑娘語氣平緩。她能在戰斗中波瀾不起地舍棄救不了的累贅,也能在自己成為累贅時舍棄掉自己,“這五個半月,我把我會的陣法都教給你,你回去紫霄仙府后,應該用得上?!?/br> 啾啾想,她的小鐘師兄不是笨笨的,他能自己創造法術,能灌頂別人,能輕輕松松擺出個聚靈陣。他很聰明,但他就像一張白紙,除了本能以外的很多事情,未曾有人教他,所以一片空白。 而她,要在上面畫下陣法圖。 鐘棘問:“那你呢?” 小姑娘一直低著頭,指腹磨弄他手腕上的花,冰涼。 許久后,才輕輕的。 “不用管我的靈脈?!?/br> “你想變成凡人?”鐘棘問。 “不?!?/br> 啾啾聲音很低,有些機械,卻十分肯定,似乎已經下定決心。 壓抑的在縹緲的靈池洞府中擴散開。 ——“我想被你殺掉?!?/br> *** 天色清朗,山川秀麗。 啾啾覺得,她和小鐘師兄應該是吵架了。 倒也不是真的吵。小鐘師兄不會不和她說話,她想從靈池里出來時便會兇她,到時間了也會給她帶好吃的回來。晚上睡覺還會陪她一起泡著,將她撈進懷里了再睡。 但他明顯是在和她鬧矛盾的,隨時都在不高興。 就很神奇,除了啾啾,這世界上也沒人敢和鐘棘吵架。 一來沒那個膽子,二來鐘棘懶得多說,動手直接殺。 也就只有啾啾這么膽大包天。 但她并沒有因為自己的特殊待遇而愉快。每天都低著頭,一副失去了求生欲,不愿多思考的樣子?;蛘哒f,不愿正常的思考。 因為多想一想,就會難受。紫府虛境里的兩幅等著被她劃破的畫,倒反而像是在切割她,什么刻骨鞭、水鏡、妖魔,帶給她的,都不如那兩幅畫帶給她的傷害大。 她只能把自己當成運算機器,不帶情緒、冷冰冰地得出最優解。 靈脈全碎是個契機。她沒法及時參與清元秘境,需要大量資源養身體。再在修真界堅持下去,勢必會給鐘棘造成給多的負擔。不如回家去。更輕松更快捷,對哪一方都好。 鐘棘卻很生氣的樣子。 最害怕的莫過于禾山派最后一個門人。 他叫瑤常,之所以會被鐘棘放過,是因為少年來搶靈池,提刀從山門殺到正殿時,他靈機一動,告訴少年:“我會補脈換脈,那姑娘身上靈脈全碎了吧?” 少年暗紅的眸子斜斜睨過來,居高臨下,掃了他好幾眼,刀鋒堪堪從他脖子邊擦了過去,沒有給他抹斷。 瑤常就這樣活了下來。 今天少年也不夠友善。 “那些人的靈脈,你都已經檢查過了?”少年問。 鐘啾啾靈脈碎得太徹底,瑤常建議說,補脈不如換脈。 確實,鐘啾啾靈脈過于細小,還殘缺,鐘棘多給她喂點靈氣,她都吃得艱難。換脈倒是個好主意。鐘棘同意了。 于是這半個月以來,瑤常便一直在翻尸體,找合適的靈脈。 鐘棘不怕他跑,跑了他也能抓回來,但他性子急,總是會來催促瑤常工作。 他滿身殺欲,實在是過于駭人,行事又捉摸不透?,幊:艽_定,哪怕他能治好那小姑娘,也有可能會因為一個高興或者一個不高興,被這隨心所欲的少年提前斬殺。 會補脈換脈的意義不大,因為對方是個瘋批。 他每天都很心慌。 后來那小姑娘醒了,瑤常以為少年心情會好一點。然而并沒有,少年更暴躁了?,幊C刻炜吹剿枷牍?。 好在對方沒有殺他。少年不光生命力旺盛,破壞欲也很旺盛,禾山派傾全門之力造出來的大殿,被他一刻鐘不到就拆干凈了,變成一片廢墟。弟子廂房也拆了,練功房也拆了,幽室云房全被拆了。 瑤常特別心疼,由衷希望那小姑娘能早日恢復,多遛遛少年,把少年多余的精力給遛干凈,免得老拆家。 現在,少年終于拆無可拆,瞄上了這堆尸體。 瑤常戰戰兢兢:“都檢查過了,沒有適合您道侶的?!?/br> 鐘棘眉眼間有濃厚的戾色,看了兩眼,手隨意一動,掌心里已經躍出一團烈火。 原來他不是要拆尸體,只是想把這堆礙眼的東西都燒掉?,幊K闪艘豢跉?,就怕自己看到過于血rou橫飛的慘像,一個沒憋住,嘔吐什么的,被少年殺掉。 不對,怎么說得對方才是邪道一樣。 少年手上的流火蓄勢待發。 尸體后樹林掩映,幾樹粉花被風一吹,盈盈飄落,仿佛一片粉云微動。有幾片飄到他面前。 過了好一會兒,少年手中的火又熄滅下去,面色難看,仿佛想到了這一把火下去會造成的后果。 他隨手從空中捏了兩朵花,在手指間碾碎,手法殘忍。 瑤常大氣也不敢出。 過了一會兒,少年轉過臉來,盯住他,眸底紅得妖異。 瑤常身子驀地一僵。 少年走過來,抬起手。 瑤常想哭著回家找mama了。絕望之中,記起之前三位長老圍困住少年,給少年脊背大腿都留下重傷,少年還能暴起,興奮地將三人全殺掉的可怕場景。 瑤常覺得自己要死。 他想哭。 那堅硬漂亮的手卻沒有捏碎他,只是停到了他面前,沒有任何多余的動作。 瑤常不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