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崔爻聽了便向他行禮,輕聲道:“微臣告退?!?/br> 永和帝皺著眉擺手,崔爻看過一眼便轉身退下。 回到崔府,崔爻的貼身小廝便急急地湊上來攙扶崔爻,崔爻倒也沒有拒絕,等回到房間之后,小廝剛要下去替崔爻拿常服,便被崔爻叫?。骸暗鹊?,松柏,去將……徐太醫給的藥給我拿來?!?/br> 松柏有些怔愣,小小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崔爻。 不是昨日還鬧著不肯用徐太醫的藥嘛,說是太臭了,現在這又是…… 第14章 、 按下心中的嘀咕,松柏恭敬地說:“是,松柏這就去拿藥膏來?!?/br> 雖然心中疑惑,但是松柏可不敢將問題如此大咧咧地問出來,他應了聲便拖著圓滾滾的身子去給自家大人拿藥。 看見松柏出門,崔爻才走進內室開始脫下官袍。 外層衣物還較好脫下,緊貼著身體的卻是廢了一番力氣才脫下來,血跡滲出紗布沾上了褻衣,一動便是一陣撕裂傷口的疼意,崔爻僵著背,小幅轉動頭顱看了一眼背后,脖子上的青筋鼓起,閉眼咬了咬牙,一鼓作氣將衣物扯下。 “嘶……” 衣物突然被撕扯開,牽扯起一些黏在一起的潰爛皮膚,像是拿了一把刀在剝自己的皮,鉆心的疼,比起昨日挨罰時的鈍痛今日更讓人難以忍受。 等解開已經暈濕的紗布,崔爻渾身已經布滿冷汗,呼吸粗喘,兩邊鼻翼煽動,嘴唇緊抿著,臉色更是蒼白一片,毫無血色。 而手拿一盒膏藥的松柏進到內室便看見了自家大人布滿傷口的脊背。 他倒吸一口冷氣,我的天,寬厚的脊背已經看不見原本光滑白皙的皮膚,有的皮膚高高腫起,有的則是殘破不堪,血淋淋的一片…… 松柏閉了閉眼睛,艱難地咽了口唾沫,剛從那一幕中緩過來,抬眼一看,自家爺已經轉過了身體,蒼白著臉,正瞇著眼看他,漫不經心的聲音響起在耳邊:“嚇著了?” 聲音雖虛浮無力卻無端的讓人心寒。 松柏一個激靈便回了神,聽著自家爺陰惻惻的聲音,他圓圓的腦袋搖得比撥浪鼓還歡實,口中不住地應承著:“沒、沒有?!?/br> 生怕自家爺因此而生氣,厭棄了自己,叫別人做他的貼身小廝,松柏使勁兒地否認。 崔爻聽著松柏的話卻是移了視線,看向他手中拿著的藥膏,隔著老遠就聞到了那一股濃重的味道,倒不是很臭,只是藥味太濃,很沖的味道。 他皺了皺眉,屏氣放緩了呼吸,對著松柏招手:“拿過來?!?/br> 松柏覷著自家爺的神色,默了默,迅速將藥膏拿過去接到自家爺手中,站在一旁,不再出聲。 崔爻拿起那盒藥膏,仔細端詳。 看起來倒是和今早徐太醫給崇徽公主的一般無二,揭開蓋子,一股濃重的味道撲面而來,他默默眨了眨被熏著的眼睛,閉了氣,倒是如想像之中一樣刺鼻,藥效也怕是很大。 崔爻早有準備,松柏卻沒有 ,因為離崔爻近,他也是第一時間便感受到了那股藥勁兒,被熏得頭昏腦脹,忍住要打噴嚏的沖動,他小心翼翼地詢問:“松柏這便替爺上藥吧?” 崔爻默默不作聲,陰著臉,走過去趴在了床榻上,任由松柏給他上藥。 沒了崔爻飽含壓力的視線,松柏才感覺微微自在了些,他松了一口氣,轉身端來一盆凈水,拿來一塊棉布,擦拭自家大人身上的血水。 是的,僅僅剛剛這一小會兒,已經有血水又順著起伏的身線滑了下來,松柏不敢再耽擱,擦干凈之后便用手蘸取藥膏,抹在傷口處。 崔爻趴在榻上,眼睛盯著斜前方擺著的花瓶,感受著傷口處微微泛起一陣清涼,刺痛漸漸消退下去。 雖然不喜歡這藥的味道,但是不可否認,效果是立竿見影的。 他一向對氣味敏感,不喜歡那些味道重的東西,譬如酒和這藥膏。 昨日松柏拿來藥膏,他便已經拒絕,只是,現在卻有些隱隱后悔沒有早點用上。 松柏將藥膏抹上,拿來干凈的紗布替自家大人包扎完好之后,便默默退了出去,他家大人,一向是不喜歡身邊有人的。 松柏出去后屋內便只剩下崔爻一個人,他慢慢坐了起來,感受著脊背處的刺痛。 他一向善于揣度別人,不然也不會抓犯人一抓一個準,只是也想不到有朝一日會在河邊濕了鞋,被鷹啄了眼,敗在了這三公主手中。 一直默默無聞的三公主竟是這樣一個人,這要是讓其他人知曉了不知道要驚掉多少人的眼眶呢。 崔爻緩緩走到桌旁,拿起一杯茶慢慢啜著。 而另一邊被想著的衛長遙此時卻毫無儀態地躺在美人榻上,瞅著屋頂。 素金則站在一旁替自家公主剝著核桃,剝一個便在衛長遙的口中放一個。 今日她見公主從御書房中走出來時頭頂帶傷可是嚇壞了,只是自家公主淡漠著眉眼說不礙事,素金便默默咽下了話。 只是盡職盡責地替公主換藥,回來便又找了一些滋補的零嘴,打算給公主補上一補。 看著公主帶傷的額頭,不用想素金也知曉皇上清楚了公主昨日的一番動作,只是……不知道和親一事究竟如何了。 素金看著自家公主的臉,溫和著聲音說:“公主,和親之事可是定下了?” 衛長遙原本無事一身輕,正盯著屋頂的紋路發呆,聽見素金詢問的語氣還有些沒反應過來,猛然想到自己還未將結果告訴素金,她心中一急,便直直地坐起來,瞅著素金擔憂的臉色,她有些懵地說道:“哦,忘記同你講了,父皇已經下了圣旨叫衛語棠去和親?!?/br> 素金聞言眼睛一亮,臉色也是rou眼可見的好了起來,興奮道:“公主此言可是當真?” 說了事情衛長遙便又直挺挺地躺了下去,繼續之前的動作,口中嚼著核桃仁,含糊不清道:“自然?!?/br> 接著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頓了頓說道:“而且,據我估計,崔貴妃應當很快便會受到父皇的處罰?!?/br> 衛長遙看著頭頂,心里卻少不了一番思考。 崔貴妃那樣大膽,即使對她恩寵有加的永和帝也忍受不來,畢竟永和帝是一個帝王,一個帝王又怎會允許有人干預朝政呢? 更何況,就今日永和帝的表現來看,他絕不是一個耽于情愛的人,相反他倒是看得很清楚,并非如原著之中那樣一心偏袒崔貴妃母女。 或許是因為原著中他不清楚內情吧,不過此次也多虧了永和帝的公正,她才能翻身。 衛語棠想著便入了神,口中咀嚼的動作慢了下來,今日永和帝還特意向崔爻囑咐不要同她一般見識。 崔爻當時怎么說的來著?似乎是……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這是不會同她計較的意思了? “唉……” 明明是崔爻欺負自己,自己非但不能報仇還要向他賠罪,叫他莫要同自己計較,真的是太憋屈了…… 衛長遙如此想著便再也沒了吃零嘴的興趣,只覺得口中發苦,抬手拒了素金往她口中塞吃食的動作。 素金想要說句什么,但看著衛長遙的臉色便又將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這時一個小宮女卻走了進來,對著衛長遙行禮,口中恭敬道:“殿下,六殿下過來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支持的小可愛們 第15章 、 聽見這話衛長遙頓時來了精神,起身整整衣物,轉身看向了等在一旁的宮女吩咐道:“去請他進來?!?/br> 宮女得了吩咐便走了出去。 素金則看了看外邊的天色,對著衛長遙道:“殿下,已經快要到申時了,不如就留六殿下在這兒用個午膳?” 衛長遙也是這般想的。 自己剛回來那幾天一直高燒,衛長陵來的時候她一直在昏睡著,兩人并沒有什么交流的機會,正好今日有了時間,兩人可以好好在一起用個膳。 她對著素金溫和道:“那便再加兩道長陵愛吃的菜色罷,不能叫他跟我一起吃那些沒滋味的東西?!?/br> 素金頷首答應,聲音爽快:“奴婢這便下去吩咐下面的人備好吃食?!?/br> 衛長遙對著她點點頭。 得到自家公主示意的素金步履輕快的轉身出去。 衛長遙見素金出去后,便信步走到門口,站在檐下等著衛長陵來。 自己前世雖認命去和親,但她一直不放心衛長陵。 少年心思單純,情感真摯,但是太過稚氣,倒不像是吃人的宮里長大的,又對她極為依賴,不知道她死后,他是如何長大的…… 許是與弟弟之間隔了太多事,衛長遙此刻竟然有些近鄉情怯之意。 不過一晃神的功夫,衛長陵便已經進了院子。 人未至,聲已到:“jiejie,jiejie,長陵來看你了?!?/br> 衛長遙被他突然的出聲嚇到,原本毫無焦點的瞳孔一顫,猛然驚醒,還未反應過來便聽到了他委屈抱怨的聲音:“jiejie在想誰,都不理長陵!” 衛長遙這才將視線投向站在院中的衛長陵。 少年約莫十二三歲,與自己一般高,底下穿著一身繡有蟒紋的雪青色圓領長袍,頭頂束著與外袍同色的小玉冠,膚色白皙,面若好女。聲音清亮透徹,摻著暖意。 一雙眸子亮晶晶地看向自己,嘴角帶著微笑,讓人心中不自覺地一暖,像是一只小土狗,憨憨傻傻地看著她。 衛長遙不自覺地溫柔了聲音:“自然是想著長陵啊。不然還能是誰?” 衛長陵聽著這話才放下了心,jiejie不是想那個狗東西崔爻就行。 混蛋竟然在外邦和親這樣的形勢之下和jiejie退婚,將她推在風口浪尖。 而且聽聞他與衛語棠還是青梅竹馬,想來退親也是因為衛語棠罷。 真是欺人太甚,是可忍熟不可忍! 衛長遙看著衛長陵咬牙切齒的樣子一陣好笑,她嘴角微揚,促狹著問他:“你又是想做什么?這樣一幅惡狠狠的樣子?!?/br> 衛長陵一時語塞,關于崔爻的話在喉間滾了幾滾卻又吞了下去,眸光微微一暗,悶聲道:“沒什么?!?/br> 說完又抬起頭看看衛長遙的臉色,見她面色比之前好多了才放下心。 不想視線一轉被衛長遙額頭的紗布吸引,一時之間心中緊張,他急忙問:“這是怎么來的?為何會受傷?” 衛長遙看向面色焦急的衛長陵,她眼睛一轉,微微一笑,瑩潤的指尖微微觸碰紗布,溫聲道:“今日有些頭昏,不小心撞上了?!?/br> 見衛長陵還是不放心,她又補充道:“已經用了藥了,不礙事的。再有幾日便好了?!?/br> 許是在外站的時間有些久,熱意散去,寒意裹挾著冷風往衣領之中鉆去,她打了個寒顫,抬手拉住了衛長陵的袖口,一邊將他往殿內引一邊叮囑著他:“天氣這么冷,穿得這樣單薄,怎的也不知道添件衣服” 衛長陵順著jiejie的步子往里走,聽著自家jiejie關心的話,他開心的瞇了瞇貓兒一樣的眼,口中卻是嚷著:“我不冷,身體好著呢?!?/br> 衛長遙哪能想不到他的心思,他定是為了學其他人,顯示自己身強體壯,才不穿棉衣的,不由嘆道真是要風度不要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