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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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毒素的影響,也可能是他一時的惻隱,等他反應過來時,他就已經帶著棠寧進了這樣一個隱秘偏僻的山洞里。 一進山洞,體內之毒的驟然發作,讓他連另找個棲息之地的時間都沒了。 一波又一波,骨骼、經脈、血rou被人硬生生捏碎愈合,再碎裂愈合,循環往復的這個過程中,晏行之連動一下手指的力氣都使不出來了,只能任由汗水如雨水一般,不停地順著他的耳側、臉頰往下落去,之前強忍著劇痛開口跟棠寧說話,也不過是擔心不會武功的她,冒冒然跑出去,自己逃不掉不說,還會因為踩踏出來的痕跡,給洞里引來寂月教里的人罷了。 不得不說,晏行之后悔了。 他如今這樣一副無法動彈,任人宰割,性命沒有握在自己手里,而全在他人一念之間的狀態,他開始后悔了。 別說寂月教,便是毫無武功的棠寧,只要她想,也能在頃刻間要了他的性命。 他無法信任她。 “行之哥哥……” 因為沒有聽到晏行之的回答,棠寧一下子就急了起來,跌跌撞撞地就要往晏行之之前出聲的地方跑來。 耳旁聽著對方不??拷哪_步聲,強忍住體內劇痛的晏行之,用盡自己所有的力氣摸向了他在袖口處一直藏著的三枚毒針。 對付不會武功,寒玉冰體又毀得差不多的棠寧,三枚毒針足矣。 一片黑暗靜謐中,晏行之握著毒針的手指不停地顫抖著,可眼中卻布滿了陰鷙與冷靜,他在等她靠近。 卻不想,就在棠寧摸索著快要靠近他時,腳步忽然停了下來。 見狀,晏行之眼神驟然一凜,抬起早已被汗水浸濕,澀痛不已的雙眸,便朦朦朧朧地看見站在原地的棠寧正從懷里掏出了什么東西出來。 再然后—— 原先一片昏暗的洞xue忽然亮起了一陣微弱的光芒。 循著微光看去,晏行之便看到了對方手中舉著的火折子抬頭朝他看來,卻被他如今的模樣給嚇得怔在原地的棠寧。 見她那副站在原地動也不敢動的模樣,晏行之的眼中頓時閃過了一絲嘲弄。 別人不知道他毒發時的模樣,他自己還不清楚嗎? 現在的他根本就是個怪物! 從頭到腳的皮膚白到近乎透明,皮下的骨骼血rou就像是活的一樣,正在不停蠕動著,一會兒不是這里塌陷下去一塊,就是那里鼓出了一團,除了大致還能分辨出哪里是頭哪里是腳之外,全身都是這般丑陋不堪。 他就是個令人作嘔的怪物! 他等著這個終于看清他真正模樣的可憐女人尖叫一聲后的避之唯恐不及,說不定以后做噩夢的時候還會夢到他現在的模樣呢,呵。 用力咧開嘴角,晏行之眼底深處迅速掠過了一絲惡劣。 可下一秒,他的笑就僵在了嘴角。 只因為他看到了原先還怔楞在原地不可置信朝他看來的棠寧,眼淚就這么毫無征兆地落了下來,甚至還因為怕她的哭聲驚擾到他,還舉起手背,用力咬住,可即便這樣,嘴里也發出了細細小小的嗚咽聲來。 舉著火折子,她放緩了動作朝他的方向小步挪了過來,一直挪到他跟前,徹底看清楚了他的模樣,她才抖著手摸上了他的臉頰,偏巧臉上的一小塊骨骼在她觸碰的一瞬,碎裂了,她就像是被針扎到了一般,猛地將手縮了回去,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 “行……” 才剛開口,她的聲音就已經哽咽住了,隨后抬手用力擦掉了臉上的淚,平復了下自己的情緒,伸出手來就在他的手腕上開始把起脈來。 側臉在火折子的微光下,格外的沉靜柔美。 在心里預想過千百種反應都沒有想過棠寧會是這種反應的晏行之,眼中不由自主地閃過了一絲茫然無措。 為什么? 為什么要哭? 為什么還愿意過來接近他? 她難道不覺得現在的他已經完全不像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怪物了嗎? 要知道就連他自己,第一次毒發時,從鏡子里看到他這副模樣,都直接被嚇吐了。 可這是他自己選的路,不論多艱難,他都會咬牙撐下去。 棠寧是因為什么呢? 她為什么會對這樣的自己毫無芥蒂,除了心疼與難過,他沒有從她的眼中看到一絲嫌惡與害怕。 為什么…… 晏行之是真的疑惑了,心卻控制不住地微微一動。 便是這時,棠寧松開了他的手腕,再次抬手擦了擦眼淚,轉頭朝身側的晏行之看了過來,“你天生習武根骨不佳,后來應該吃過一些強行淬煉根骨的烈毒,服下之后,再練起武功來你便會事半功倍。具體是什么毒我暫時沒把出來,可只要是毒,我的血就算不能徹底解開,也能幫你壓制一些疼痛。沒事的,行之哥哥,沒事的,我的血可厲害了,只要喂你喝下,過一會兒肯定不會這么疼了……” 說著,她伸手就從自己的靴子里拔出一柄匕首來,這匕首還是之前她在路邊逛著看著喜歡,晏行之給她買的,當時他還讓她藏在靴子里以備不時之需,沒想到竟然在這里用上了。 這邊的晏行之一看到棠寧拔出了匕首,眼中便升起一片震驚與慌亂。 他不懂,真的不懂…… 為什么? 那是牽絲蠱,而不是傳說中可以完全迷惑人心智的迷心蠱,只不過能讓她忘記方云揚,暗示他才是她最愛的人,并且這種暗示加深隨著時間的流逝,效果會慢慢減弱,更別說他培育的這種蠱蟲不過只有三個月的壽命,現在就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蠱蟲的作用應該僅剩下一般都不到了,他敢肯定現在的她,說不定都已經開始回憶起她與方云揚之間的一些事情了。 既然如此,那為什么還要這樣…… 才剛想到這里,那邊的棠寧就已經劃破了自己的手臂,是的,因為害怕手掌流出來的血不夠,她直接冒險割破自己的手臂。 臉微微一白后她便立馬將流血的傷口朝晏行之的嘴邊一臉期待地遞了過來。 “不……” 因為說不出什么話,晏行之微抿住唇,眼中寫滿了拒絕。 棠寧喂了好幾次,都沒將血喂進他的口中,急得眼淚都快出來了,可晏行之卻只是固執地看著她,見狀,她想都沒想地先用嘴巴接住血,然后捧住晏行之的臉,就貼上了他的唇。 感受到唇上柔軟溫熱的觸感,晏行之瞳孔微震,一口帶著淡淡鳶尾香味的血液便直接被他咽了下去。 可很快,喉骨的變異讓他連吞咽這樣簡單的動作都做不到,棠寧看著她明明將她的血給他喂下去了,血液很快又會順著晏行之的嘴角落下。 見此情形,她終于控制不住地崩潰大哭起來。 之前強逼著自己保持的冷靜與理智也在這一刻,徹底消散不見。 臉上除了恐慌與害怕,再無其他。 她哆嗦著手將晏行之整個地抱緊了懷中,用衣袖不停給他擦著額頭滲出的汗。 女人無助絕望的眼神,不斷從眼中滾落的眼淚,徹底震住了渾身上下僅有一雙眼睛能動的晏行之。 一瞬間,除了正在流著淚的棠寧,整個世界都仿佛從他的眼中消失了一般。 此時的他,甚至只想抬起手幫她擦掉臉上所有的淚,然后將她牢牢地抱入懷里,告訴她,他沒有事,一點都不疼,真的,他早就習慣了,真的一點也不疼,不要再哭了,也不要再露出這樣傷心欲絕的表情來。 可他別說是抬手了,連指尖都沒法動彈一下,連嘴唇的開合都做不到。 為什么,為什么這一次會這么疼?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疼? 哪兒哪兒都疼,疼得他甚至都要快受不了,忍不住了。 真的好疼啊…… 好疼…… 他目不轉睛地看著抱著他落淚的棠寧,九歲那年就已經流干了所有眼淚的他,眼眶再次發熱發澀了起來。 偏巧這時,晏行之體內的劇痛登時達到了一個峰值,按照往常的經驗,這是他的身體開始縮小的前兆。 “??!” 終于忍耐不住體內劇痛的晏行之,從嗓子眼里發出一聲嘶吼來。 在棠寧的朦朧淚眼中,從頭到脖子,從胸膛到腰腹,從手到腳,所有的骨骼都開始了最劇烈的波動。 “行之……哥哥……” 棠寧不可置信地喚了他一聲,然后就這么眼睜睜地看著面前的晏行之,以rou眼可見的速度開始縮小,再縮小。 差不多一盞茶的功夫之后,出現在她面前的便已經是她從原主的回憶里看到的那位曾救了她的——黃衣少年。 剛與少年的晏行之黑漆漆的雙眼對視到了一起,棠寧的眼中便先后閃過驚愕、疑惑、狂喜等各種情緒。 很快,她便不由自己地笑了出來,眼淚也再一次從眼眶里露了下來,不敢相信地捂住嘴巴,她快速挪到了晏行之的身前,另一只手一把拉開了他寬大的衣襟,在看到那葫蘆形狀的熟悉胎記之后,眼淚頓時流得更兇了。 “你……” 雖然身子還不能動彈,體內的波動也沒有停歇,但好了許多,話也差不多可以說上一些的晏行之一見棠寧那副模樣,剛想動唇安慰她兩句,不料緊接著他整個人就被棠寧一把抱進了懷中。 “我就知道是你,我就知道我沒有認錯,真的是你,小哥哥……” 聞言,晏行之驚疑地皺了皺眉。 誰? 而這邊怕抱疼他的棠寧一松開手,看清了晏行之眼中的疑惑,又抬手擦干了眼淚,笑著說道,“你難道不記得了嗎?是我啊,十三年前被你從東廠爪牙手中救下來的小丫頭,要不是你,我可能早在十三年前就已經死了,多虧是你救了我,我才能找到藥神谷,遇到師父。這十三年來,我沒有一天忘記過你,你還告訴我你叫方云揚,所以我才會答應師父的詢問,跟云揚哥哥訂了親……” 說到這里,棠寧表情疑惑了瞬,可很快她又接著說了起來,“那時候我才只有這點高,我說我要去洛州找人,你連你靴子上的寶石都摳下來,送給我了,你還記得嗎?之前問你,你還在跟我否認,看現在你這個樣子分明就跟十三年前一模一樣,這下行之哥哥你可賴不掉了吧!” 棠寧的臉上充滿了最純然的歡喜與得意。 看著她的晏行之卻感覺自己的腦袋從正中間被人狠狠地劈下一刀似的。 腦中嗡聲作響,以至于連棠寧的聲音都有些聽不清晰了。 她在說什么?為什么好像每個字都能聽清楚,偏偏合在一起他就有些不明白了呢。 什么十三年前,什么東廠爪牙,什么洛州尋人,什么他說他叫方云揚…… 這些都是什么? 為什么他什么都聽不懂! 可是很快,腦中掠過十三年前所有事情,包括那個臟兮兮的,喊他小哥哥的小女孩的晏行之,心就像是被人直接丟進最深最冷的冰窖里一樣,突如其來的寒冷與冰凍讓他的牙齒也跟著一并咯咯作響著。 哈。 原來……如此…… 原來這就是她在成親前一日非要過來詢問他十三年前有沒有遭遇什么特別的人和事的原因。 原來這就是她對他心生好感,甚至連牽絲蠱都生效了的原因。 原來這就是她愿意陪他一起落崖去死的原因。 原來這就是她看見怪物一樣的他,卻只會心疼難過的原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