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溫水不會太刺激,柔和地化解了嗓子里那股皸裂的干燥感,聲音總算能正常發出。 “……這是哪?” 費慎手腳動了動,一股極致的酸痛頓時爬滿四肢關節,他抬手擦掉唇角水漬,目光尋到了床邊人。 為了喂費慎喝水,邵攬余上半身微微傾斜,正與他是面對面的姿勢。 他一看過去,兩人剛好四目相對,近距離之下,眼神暴露得一清二楚。 邵攬余眼底盛著愉悅,似乎心情不錯。 見費慎能開口說話了,他坐直身體,把水杯放去一邊,十分鎮定地吐出幾個字。 “維科蘇邊境線?!?/br> 放個東西的功夫,費慎自食其力坐了起來,他握住包扎好的左小臂,似乎想拆開紗布看看。 邵攬余出聲制止:“上午才縫合的,好不容易買到的針線,別浪費了?!?/br> 費慎停下動作,審視一般盯住他,聽不出情緒道:“煞費苦心算計那么多,就是為了來這里?” 游輪爆炸一事,十有八九和邵攬余脫不開干系。 再結合跳海前那些情形,他大致能推斷出,對方送來的飯菜里,多半是加了類似麻醉藥的東西,否則自己不可能無故出現四肢無力、頭腦發暈等癥狀。 盡管跳海后昏迷不醒,不清楚自己最后具體是怎么上岸、又如何來到這的,可用腳后跟也能猜出,邵攬余定然事先安排了人接應,應該是有小船只在附近海域等著撈人。 唯獨有一點,費慎有些想不明白。 “既然打算用整條船的人鋪路,為什么單獨救我?”他索性問了出來。 “救”不單單是指把他從海里撈上岸,還有在游輪上,起火后玻璃窗炸開那一刻,邵攬余對他說的那句——去十二樓,沉船前會有人接應。 再加上先前特意歸還武器的行為,令他不得不懷疑,眼前這位唯利是圖的黑心軍火商,是否還有進一步企圖,比如再利用他做些別的什么。 邵攬余迎上費慎冷淡提防的視線,慢條斯理說:“或許你可以把它當成,是對一位優秀狙擊手的特殊待遇?!?/br> “換句話講,”費慎自作主張,將這句話的潛在含義補充出來,“我這個受了傷的雇傭兵,在你眼里還有剩余的利用價值,對嗎?” 聞及此話,邵攬余微一莞爾:“大名鼎鼎的kin,怎么會這么沒自信?!?/br> 話落,沒有預兆一伸手,他輕輕扣住了費慎手腕。 費慎掌心微涼,一塊指甲蓋大小的軟晶體被人放進來,只聽邵攬余道:“東西還給你,多謝你替我擋掉了那些玻璃碎片?!?/br> 費慎目光隨之下移,靜靜躺在手心的軟晶體,是他的芯片通訊器。 自進入毒刺公司起,這塊芯片就植入了體內,迄今為止一直跟著他。 然而他朝自己開了一槍,手臂多了個窟窿,芯片被人挖出來,中間有了裂痕,已然損壞失效了。 如此一來,自己和外界算是徹底失去了聯系。 邵攬余神情看上去頗為滿意,走出房間前,叮囑了費慎一句:“好好休息,保存體力,兩天后我們得離開這?!?/br> 費慎不搭理他,摸到枕邊的玉玦,重新戴回了脖子上。 屋內恢復靜默,窗外橘紫的夕陽很快消失于大地,被濃重的夜幕替代。 無人看得清的黑暗中,費慎背靠床頭臟兮兮的墻面,享受似的闔上雙眼,唇邊劃過一絲若有若無的笑。 清晨,費慎換上了床旁備好的衣物。 一套簡單的白衣黑褲,一看便知是邵攬余的審美。 他拉開破破爛爛的房門,這房門昨晚被風吹得咋咋呼呼響了一宿,對睡眠質量做出了很大貢獻。 若非他身上有傷,不能隨意翻動,指不定那張粗糙搭出來的鐵片床都撐不到天亮,晚上就能給翻塌了。 來到客廳,本以為自己是起得最早的,誰料邵攬余已經收拾得體,衣冠楚楚地坐在桌前吃早餐了。 看見費慎,他放下手中勺子,怪好心的問:“昨晚休息得如何?” 費慎幾步上前,坐在對面的位置,口是心非說:“很好?!?/br> “那就好,”邵攬余點頭,一臉寬慰的表情,“昨天弄壞了那個房門,我還有些愧疚,沒影響到你就行?!?/br> “……” 費慎臉拉得老長:“你弄壞的?” 邵攬余表示遺憾:“是啊,賠了兩百k,身上現金不多了?!?/br> “今晚換房間,”費慎目不轉睛盯著他,強調道,“我倆?!?/br> 邵攬余神色有點勉強:“你不是說沒影響嗎?” 費慎理直氣壯改口:“有影響,影響很大,我睡不好覺,心情就不好,心情不好就趕不了路?!?/br> 他一副你自己看著辦的模樣,邵攬余話語微頓,無端笑了笑。 “那好吧?!?/br> 敲定好房間一事,費慎胃中感覺到了餓意,正巧一位老人端著碗吃的,步履蹣跚地從外邊進來。 老人單手拄拐,行動十分不便的樣子,費慎起身準備幫忙,卻不料與對方端碗的手錯開了。 對方無視掉他,把碗放桌上,聲音渾濁道:“吃吧,不夠外面還有?!?/br> 費慎立在原地,無聲端詳了會兒眼前的老者,恍然發覺,對方眼睛好像看不見。 “坐下吧,”邵攬余提醒他,“青叔煮的芋米粥還不錯,嘗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