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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茭白提出吃飯,還搬出梁棟去年許的承諾,是覺得梁棟像一柄開竅的邪劍,不沾血不罷休。茭白想讓他吃點食物,感染點生活氣息。 . 年夜飯在正廳,餐桌很大,中餐吃成了西餐的儀式感。 梁棟很有精神,他喊戚以潦“戚董”,喊章枕“枕哥”,該有的禮貌都有。 “小梁,你隨意就好,不需要拘謹?!逼菀粤孰S和道。 梁棟突然端著面前的紅酒起身,敬戚家主仆,敬戚家的新主子:“多謝?!?/br> 重啟案子的事,章枕能幫忙,是看在茭白的份上,也肯定跟他主子打過報告,被準許了才有的后續。 梁棟心里都清楚,他把紅酒一口干了。 章枕喝了那杯酒。戚以潦在盛小湯圓,沒有要回應的跡象,茭白用余光瞥他一眼,他才拿起自己那杯,抿了一點。 “把你關起來,是我的意思,我拜托三哥派人阻止你去宴會?!避赘糁鴿M桌的香味打量梁棟,“那晚的宴會是全面商業化,前去的都是國內的所有商界名流,祝賀沈氏度過難關迎來新主,不適合鬧得難堪?!?/br> 梁棟坐在燈下,表情僵硬:“我明白?!?/br> 茭白無聲哂笑。他能揣摩得出來,梁棟要在宴會上報仇的理由。 借刀殺人的幕后指使者已經找到,法律卻制裁不了,那就只能自己來了。 那么,時機很重要。 梁棟是一個從富家公子圈除名,無權無勢,背著殺人犯弟弟的頭銜,連高中文憑都沒有的無業游民,怎么接觸到上流社會,順利下手?太難。 宴會的規模越大,服飾人員就越多,后廚,清潔工都是不錯的打入途徑。身為底層人物,最容易接觸的就是底層人物。 不一定能成功,但也不是沒有成功的可能。 梁棟那樣一來,就沒想過后路,他不需要,他只要手刃仇人。 茭白這一干擾,破壞了他的計劃,心里頭能不怪嗎。 “你的腿怎么……” 茭白聽到梁棟的聲音,抬眼說:“被關小黑屋遭了頓打,康復中?!?/br> 梁棟的呼吸重起來:“誰干的?” “一個喪家犬?!避讘械猛抡f,“吃湯圓啊?!?/br> “你要什么餡的?”他笑道,“你把碗放轉盤上面,我給你弄點?!?/br> 梁棟“啊”了聲,把碗擱到轉盤上:“隨便,我都可以?!?/br> 茭白轉著轉盤,將梁棟的碗轉到自己跟前,他前傾身體,胸口抵著桌沿,伸長手臂拿勺子,往梁棟的碗里頭裝湯圓。 都是白皮,看不出是什么餡。 茭白給梁棟裝了一碗湯圓,就幫章枕弄。他以為完事了,沒想到戚以潦把空碗放了過來。那位都不知道是什么時候把自己盛的湯圓吃完的。 于是茭白又給戚以潦弄。想他一個半殘人士,真是賢惠。 個屁。 茭白把公用的勺子一丟,他撈起自己的小勺,挖湯圓吃。燙得他眼淚直飆。 眼前多了一張紙巾,伴隨一聲:“吐出來?!?/br> 茭白吞了。 不等戚以潦說教,茭白就拿過紙巾擦眼睛,主動表態:“燙到了,正確做法是要把嘴里的食物吐到紙上?!彼钢缚催^來的章枕跟梁棟給,“你們千萬別學我?!?/br> 完了就對戚以潦笑:“三哥,湯圓不能趁熱吃,得放放?!?/br> “但又不能放太久,會糊?!避走谱?,燙紅的舌頭舔了舔上顎,“這就要注意分寸了,芝麻大點小事都不能沖動?!?/br> 對面的梁棟垂頭吃湯圓,感覺不出燙一般,一個接一個,嘴里起泡,嗓子眼灼痛。 . 茭白不是睢眥必報的性子,誰瞪他一兩眼,他都要報復,可他也遠遠不在爛好人那一類,誰都幫。他和梁棟的第一次接觸是在“締夜”,那時候梁棟就是典型的惡少做派。 在三中,梁棟在言語上沒少羞辱他,也有找他麻煩看他笑話,他們的關系就那樣,他不會為了對方仗義出手,打抱不平。 熙園那時候,梁棟求他,對他鞠躬,鞠的時間夠久,久到他覺得以前的那點不痛快可以抹了,才找章枕幫忙。 茭白會拉梁棟一把,還有一個原因,他是從梁棟身上看到了……曾經那個失去父母的自己。 不是同情憐憫,是一種不太正常的感同身受。 至于幾個月前,茭白剛醒狀態很不好,卻堅持在戚以潦的掌心里寫字,試圖阻止梁棟去宴會,他是想看看,能不能不讓那場狗血降臨。 茭白吃完湯圓,夾蘇酥餅吃,他不怎么想吃主菜,怕今晚消化不良。 四人坐得很開,說個話都要提點氣,吐字別黏糊拖拉,不然容易聽不清。氛圍跟熱熱鬧鬧喜氣洋洋不沾邊。 一盤牛rou轉到了茭白那里,他瞥瞥看著他的戚以潦。 行吧,我來點。 茭白吃牛rou的時候,梁棟已經自顧自地說起話來,他說他查了幾個月,終于找到了老潘的藏身地,在毒販的老巢。 梁棟為了接近老潘,混了進去。 茭白咬牛rou的動作放慢,怎么混進去的?他抬了抬頭,視線落在梁棟很重的眼袋上面。 正當茭白要打斷梁棟的時候,戚二快步進來報告:“戚爺,小沈董來了?!?/br> 梁棟自說自話的聲音瞬間停住。 . 沈而銨不是一個人來的,他身邊跟著他的軍師,譚軍。 如果沈氏是一個國家,沈而銨就是新帝。 而譚軍則是開國元勛,在這個新啟的朝代有極高功績和威望,同時也是絕對的忠臣。 漫畫里,譚軍從來沒有背叛過沈而銨,他到死都在為沈而銨辦事。 《斷翅》粉還把他當沈而銨的父親。 茭白觀察桌上三人的反應。戚以潦是一貫的長輩姿態,他沒站起來迎接,就坐在椅子上,頷首。章枕是滿臉驚訝,梁棟僵得厲害,臉上也出現了怪異的紅暈。 很顯然,沈而銨沒打招呼就來了。 沈而銨怎么知道梁棟在蘭墨府?還來得這么快,這么巧。沈家埋在戚家的眼線,還沒有全部清掉? 茭白能往這方面想,不是他不相信戚以潦的能力,而是主角光環更牛,最牛。 就在茭白朝沈而銨那看的時候,章枕接了個電話,他先是跟戚以潦低語了什么,之后就迅速繞到茭白身邊,湊近說:“白白,梁棟的行蹤是從我重啟案子的朋友那泄露出去的?!?/br> 章枕偏身,擋著梁棟,嚴肅道:“我朋友受傷了,現在已經安全,嫌犯老潘意外身亡?!?/br> 茭白放下了手里的筷子。怎么個意外法,這是殺人滅口了啊。 梁棟知道了,得瘋。 那是梁棟不知付出多少代價才找到的關鍵人物,不能靠那人把幕后指使者送進大牢是一回事,就這么被滅口是另一回事。 察覺到沈而銨的目光,茭白歪了下頭,跟他對視。 他們的上一次通話是六七月份的,茭白在陪戚以潦去北城出差的路上,沈而銨在寺廟為他母親超度。 之后茭白在微信上找過沈而銨,聊天框里全是他自己發的信息,要不是沒紅色感嘆號,他都會以為對方把他拉黑了。 沈而銨不回他的微信,電話也不接。 直到那天黃昏,爛尾樓的樓頂,沈而銨帶人趕來。 茭白醒后沒見到過沈而銨。兩個月前收到了他寄的紙蜻蜓。 聯系的頻率幾乎斷層,茭白已經從沈而銨的生活圈脫離,他就通過立在正廳的沈而銨找這半年的變化。 高考最后一天晚上傷到的手腳都好了,爛尾樓那會兒纏在頭上的紗布也撤了。 別的變化…… 沈而銨不再是那個高考完就從考點坐車來西城,一路上都回茭白微信的少年。 身份多了一層,巨山一樣屹立在他的世界,他注定不能任意妄為。 說好的大學見,并沒有到來。 茭白休學,沈而銨既是學生,也是南城新貴,他很忙是顯而易見的事,每天的時間肯定都不夠用,恨不得預支下輩子的時間。 《斷翅》中,禮玨對沈而銨下藥成功,是感情戲的起始。 而沈而銨上位,是這部漫的劇情切割點。 茭白看了眼賬號上的列表。頭像是好友的內心世界反射,不是固定的單指某樣東西,而是他們的本我。 真正的,各種面具下的,最純粹的自己。 本我的一系列變化,是當事人意識不到,或者想要逃避,也有可能默然接受的東西。 現在的蟶山,沒有下雪,也沒有綠意,只有一片霧霾,不知道霧霾背后有什么。 這種灰沉的色彩,讓人壓抑。 茭白還在看沈而銨,沈而銨同樣在看他,一直看著。 沈而銨像是要說一說自己的人生都有哪些改變,卻又不想說。 “哐當” 梁棟“騰”一下起身,黑灰兩色的扶手椅倒在地上,發出刺耳聲響。 邊吃邊聊是行不通的。茭白選擇閉口不言。 餐廳里匯聚著兩撥勢力,確切來說是三撥,梁棟只身一人。 不多時,蘭墨府的主人戚以潦發話了:“戚二,帶客人去會客室?!?/br> 戚二問道:“哪個?” “一樓西邊的吧?!逼菀粤士醋郎系牟?,把一盤糖醋魚轉到茭白那,“帶院子,聊悶了,可以看看雪景?!?/br> 戚二對沈家的掌權者恭敬道:“小沈董,請跟我來?!?/br> 沈而銨把目光轉向梁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