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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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句章枕說得有那么點虛,他不太能從茭白身上覺察出“難受”這種情緒。 陳一銘說:“那麻煩你看著點他,有什么事跟我說?!?/br> 章枕舒口氣,沈董還要茭白。 所以三哥把人留下來,留在蘭墨府悉心照料,其實是給沈董面子? 這就好。 不然他真擔心三哥對茭白有什么意圖。 “陳助理,我可能沒辦法看他,”章枕為難道,“我有私事要忙?!彼チ藘簳r的記憶,這次頭部受傷讓他記起來了一點。 記憶里有個聲音叫他小哥哥,還捧著一把東西往他懷里送。 章枕想找回那部分殘缺的記憶,找到那個喊他小哥哥的孩子。還有那令他熟悉的彩色。 至于那頭像是彩塊的高中生網友,只能先放一放,他會找的。 陳一銘試圖說服,他需要這個盟友來了解茭白的動向:“不耽誤你多少時間?!?/br> 章枕很抱歉地再次拒絕,他做事不喜歡三心二意,做一件是一件,做完再做下一件。 “……好吧?!?/br> 陳一銘掛掉電話,站在港口被一股海風兜了滿頭,他抹了把板著的臉,想撂辭職信。 本來車是往機場開的,董事長突然讓調轉方向,來了港口。 這是海上行嗎,這是地獄行。 陳一銘看一眼被一個豐韻女人搭訕的董事長,他眨一下眼皮,董事長的手就揉上去了。 力道恐怖,帶著不知從哪沾的怒火,那女人疼得很,美艷的臉一陣扭曲,可還是把手掛在了董事長的脖子上面。 痛并快樂著。 陳一銘收回視線看一望無際的海平面,但愿參與海上行的褚二少能讓董事長轉移一下注意力。 . 茭白在蘭墨府住了下來,他的房里沒有任何電子產品,對外界的情勢一概不知。 見到的除了柳姨,護工,醫生,理療師,就是蘭墨府的主人。 戚以潦每天下班都來看茭白,身著深色正裝,眉間滲著濃重的疲態,他才三十出頭,不知道為什么總是那么累。 那股子疲勞感像是和他的生命融為一體,混在他的每一個言行舉止里面,永生都無法消除。 茭白起先還抱著關我屁事的態度,一天兩天過去,他的好奇心被吊起來了,忍了又忍,終于還是在某一天,戚以潦照常進他房間的時候問了出來。 “戚董,您是要破產了嗎?”茭白選擇了開玩笑的切入點。 戚以潦坐在墻邊的椅子上閉目養神,聞言,他發出一個有一點慵懶的音節:“嗯?” 茭白從床頭柜的果盤里抓了幾個大鮮棗,他把其中一個送到嘴邊,咔嚓就是一口:“我看您天天都忙?!?/br> 夕陽的余暉慢悠悠地從窗外灑進來,模糊了戚以潦那張深邃分明,猶如混血兒的輪廓,些許暖黃的光點在他挺直的鼻梁上停留,他說:“忙倒是還好?!?/br> 茭白吃著鮮棗,腮幫子隨著咀嚼鼓動:“那你怎么總是很累的樣子?” 話音剛落,窗邊的光影里就流出一道目光,盯住了他。 那雙眼透著不正常的紅。 白貓的眼眶也有一圈紅,它的死氣更重了。 重得實質化,一縷縷地往茭白的鼻息里鉆,往他的身上跑,像是試圖吸引他的注意。 那股死氣仿佛是白貓的無聲吶喊,最后的希望。 ——幫幫我。 ——救救我。 ——求求你。 茭白的視線被陰影擋住,他看著立在他床前的人,嘴里的棗還在咔咔咬著。 戚以潦兩手插兜,風度翩翩:“想知道?” 茭白忍住了點頭的沖動。人就是容易被神秘的東西誘惑,他也不知道自己能抵抗多久。 戚以潦身上有股揮之不去的潮濕沉木香。茭白通過這幾天的觀察,確定那味道是從他的襯衣領子里散發出來的。 他的脖子上掛了個東西。 佛牌嗎? 戚以潦好似沒捕捉到茭白的探究:“我累,是因為年紀大了,力不從心?!?/br> 茭白:“……” 他想戳破這老男人的裝逼時刻:“你正值壯年,這就累了?” 戚以潦笑:“三十三了?!?/br> 茭白也笑,弧度比他還大,眼里全是對生命對生活的渴望:“才三十三?!?/br> 戚以潦看茭白的眼神很深,也很淺,令人難以揣測,他半晌搖頭:“人的壽命是有限的?!?/br> 茭白蹙眉,這位不像是裝逼。 怎么,難不成西城的地產業龍頭老大不但信鬼神之說,還短壽? 這腦洞沒在茭白的腦海中停留幾秒,一下就散了。 “躺著的時候,棗核別叼嘴邊,容易卡到?!逼菀粤屎鋈桓┥?,手伸到小孩嘴邊,兩指捏住了那個還有點果rou的暗紅色長核。 茭白下意識咬住。就跟要被搶走食物的小動物一樣。 戚以潦沒有粗暴地強行將棗核摳出來,他的兩指往里伸一點,指腹壓著柔軟觸感,嗓音低沉:“松開?!?/br> 茭白的牙齒微張。 戚以潦將濕漉漉的棗核扔進垃圾簍里,指尖上沾了些透明液體:“鮮棗不適合臥床的人吃,明天我讓柳姨給你送別的水果,早點睡?!闭f完就走。 茭白半天才回過神來。 蘭墨府一住,茭白知道了那老變態是個潔癖狂,現在他還不清楚對方是精神潔癖,還是身體潔癖,或者兩者都有。 反正是個潔癖。 戚以潦給他摳棗核了,那手豈不是要洗掉一層皮? 茭白砸了咂嘴,摸摸長回來點rou的下巴,又吃起鮮棗,他想起戚以潦說容易卡到喉嚨,就悻悻然地把鮮棗放了回去。 隨便了,暫時不管三樓的秘密,只要戚以潦不像沈老狗那么折騰他就行,他太需要一個安靜的地方養骨頭了。 . 夜里護工照常來送牛奶,茭白喝完就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電子音突然在睡著的人腦中響起。 【你的好友已上線】 排在第一的頭像亮了,金眼白貓兩只爪子抓著脖子上的細鐵絲,嘴里發出痛苦的,絕望的喘息,然而它因為太痛流出淚水的眼里卻是平靜的,沒有半點波瀾。 似乎早就接受了擺脫不掉的疼痛,接受了即將到來的死亡。 茭白沒有醒。 房門的門鎖轉了一下,一道頎長的黑影出現在門口,他抬腳踏進來,慢步去墻邊,將那把椅子拎到床前。 坐下來后,他便彎了彎腰背,手抵住額頭,盯著床上陷入沉睡中的人。眸色似冷淡,又像是熱切的,亢奮的,含著團灰暗的火焰。 “牛奶天天喝,天天睡,一連六天,你的防備心不該這么弱?!?/br> “到第七天你還沒發現,那就太蠢了?!?/br> “愚蠢的小朋友不會有人喜歡?!?/br> 戚以潦扳過小孩往里歪的臉,虎口抵著他的下巴,在他耳邊笑了一聲。 “明天是我給你犯蠢的最后期限,希望我明天這個時間過來的時候,你是醒著的?!?/br> “小孩,別讓我失望?!?/br> 第36章 茭白早上起來的時候, 枕頭邊有一大塊水印,他把半張的嘴閉上,對著天花板發了會呆。 最近幾天, 怎么每天都流這么多口水。 就像是臉一直被人長時間捏著,嘴合不上一樣。 淦。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嘴跟下巴都有點酸。 “扣扣” 護工敲門進來,照常將一支剛采摘的梅花放進花瓶里,對著茭白彎腰:“茭先生早?!?/br> “早?!避讘?。蘭墨府的護工不是沈家老少給他找的那種大叔,是個年輕人, 早中晚都跟他問好, 禮節頗多。每天都帶梅花過來,說是雇主的意思。 梅,堅強,淡雅,有韌性。 蘭墨府周圍全是。 “茭先生,您現在要起來嗎?”護工問。 茭白犯懶:“我再躺會?!?/br> 不上學不工作, 起來也沒事干。 而且蘭墨府沒空調, 很冷,這個天還是被窩里舒服。 茭白躺在床上, 看著護工把窗簾拉開, 灰蒙蒙的日光往玻璃上撲。 是個陰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