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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越熱鬧,李嬤嬤就越氣,大好的日子,怎么偏就她這么倒霉,冷冷清清地陪人在這兒抄書。 于是她時而嘆口氣,時而借著收拾桌案將紙鎮撥的噼啪亂響,顧雙華卻是不急不躁,只微微偏頭道:李嬤嬤若是累了,便坐會兒歇著吧。 李嬤嬤的嘆氣聲更大了,手指敲著桌案,指東打西地發著怒氣:老奴不敢,倒是三小姐,可不能分心啊! 顧雙華撇了撇嘴,也不再開口,只埋著頭專注抄書。 李嬤嬤歪頭看著她的側顏,心里倒是有些稱奇:這三小姐還未到及笄的年紀,在自己眼里也不過是個孩子,想不到竟能養成如此心境,執了筆,入了定,仿佛諸事熱鬧全不在她眼里。 若是換了二小姐,只怕早就扔了筆墨,再發上一通脾氣,那府里可沒幾個能招架的住。 這時,外面的吵嚷聲突然停了,所有人恭敬地叫了聲:侯爺。 顧雙華筆尖一滯,分心想到:大哥今日不是要去宮里赴宴,怎么這么早就回來了。 可她很快又將心思轉回筆下,正翻了一頁佛書,卻聽見窗戶被人敲了敲,原以為只是風聲,誰知下一刻,那敲窗的聲音更大了,她抬頭疑惑地看了眼,身后的李嬤嬤已經被引出火氣,一把推開窗戶罵道:哪個小浪蹄子手賤。 可隨著開窗的那一刻,她的罵聲立即被噎住,扶住窗棱的手止不住地抖,結結巴巴喊道:侯侯爺! 顧雙華立即抬頭,只見顧遠蕭抱胸站在窗外,向來炯炯的雙眸微瞇著,發冠下落著幾縷碎發,正歪靠著窗外的一棵槐樹,把玩著手里的鼻煙壺,那神態姿勢,和他以往很不一樣,她想了想就明白:哥哥好像喝醉了。 李嬤嬤花了好大的力氣,才把嚇出胸腔的心給塞回去,可侯爺好像根本沒看見她,只是直直盯著三小姐,然后上前幾步,趴在窗臺上,啞聲問:這么好的日子,你在抄書? 顧雙華眨了眨眼,有點兒被嚇到,沒想到哥哥醉了以后竟是這般的風流不羈,還沒反應過來,顧遠蕭又伸手進來,將她手里的狼毫抽走,往桌案上一扔道:別抄了,我帶你出去。 驚魂未定的李嬤嬤總算找回聲音,嬉皮笑臉地道:侯爺,這可是夫人吩咐的,三小姐今晚必須抄完十遍 顧遠蕭沖她一抬下巴,語氣變冷道:你替她抄,也是一樣。 奴婢奴婢李嬤嬤急得話都說不清了,顧雙華看著不忍,正想幫著說句話,哥哥已經冷下臉道:怎么,連我的話也不聽了? 長寧侯發了火,房里兩人只得乖乖聽著,尤其是李嬤嬤,坐在椅上凄凄抹一把淚,沒想到今晚的噩運比她想象中悲慘。 顧雙華為求低調,專程換了身丫鬟的衣裳,被哥哥領著走出侯府的那一刻,看著滿街的火樹銀花,內心生出些隱隱的喜悅。她到底還不到十五,怎么可能不盼著去看一看外面的熱鬧。 顧遠蕭的馬車就等在門前,顧雙華挑簾將身子探進去,意外發現里面竟還有個人。 信王正舒服地躺在靠墊上,一見她立即坐直,挑眉道:喲,還帶了個跟班啊。臉湊過來仔細端詳,然后一拊掌笑道:這不是三小姐嗎? 顧遠蕭見顧雙華嚇得猛往后縮,隨手拿起把挑尺在信王伸出的狼爪上輕打,道:她今年還未及笄,你莫要打什么歪主意。 信王亂來歸亂來,卻知道不能惹到顧遠蕭,眼看他是真的緊張這個meimei,頗為遺憾地聳了聳肩,去抓桌上的蜜果吃。 顧雙華規規矩矩地坐著,她對大哥多少還是有些懼怕,這時見他還帶著醉態,想開口問他們要去哪兒,卻還是忍了下來。 總歸是跟著哥哥,她便覺得安心。 于是她偏頭去看窗外,街上熙熙攘攘,花燈照的白夜如晝,京城的小販難得遇上這樣的好時候,各個賣力吆喝,守著攤子如上戲臺打擂,你方唱罷我登場。 顧雙華扒著窗框,興奮得臉都泛紅,她從小就極少上街,如今只覺得什么都是新鮮的,花燈、面具、糕餅、糖人她看的入了迷,并未發覺馬車已經越走越慢,仿佛是等著讓她細細觀賞。 顧遠蕭吩咐完車夫,目光轉回時發現信王正瞪大了眼看著他,然后發出嘖嘖兩聲驚嘆。 他以往只知這兄弟向來不解風情,哪怕被他拉到風月場,也只是喝酒聽曲,將那些投懷送抱的美人兒視作桌椅擺件一般。 想不到,他也有這般細心溫柔的時候,只可惜他這妹子,癡癡只看著窗外,半點沒發覺哥哥的用心。 馬車一路駛到湖邊停下,顧雙華總算收回目光,豎著耳朵聽他們談論,才知這里有一處湖心島,里面建了座叫做醉月軒的酒樓,酒樓四面環湖十分清凈,又能瞧見對岸繁華,是京城的達官顯赫慣常來的地方。 湖邊停著迎接客人的畫舫,顧雙華生怕露怯,一直低頭跟在哥哥身后,誰知顧遠蕭步子突然一頓,回頭看了她一眼,然后沖船夫道:等一等,我還有些事要辦。 顧雙華不明就里地頓住步子,連信王也有些摸不著頭腦,可還沒來得及喊一聲,顧遠蕭已經策馬而去,等回來時,手里多了個糖人,拋進她懷里道:方才見你看的不愿轉眼,收著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