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還沒黑透，我走出別墅區，來到一片夜市，彩色的霓虹燈球一片片地連在一起，遠遠看過去，好看極了。

    再走近，又是一片海，走在還有著溫熱氣息的沙灘上，中央竟然有一家清吧，大大的牌子“sea  night”亮著。我走了進去，酒吧里很安靜，酒吧駐唱閉著眼唱著抒情歌曲，我走到吧臺，看到酒單時心中有些驚訝。其實我沒來過酒吧，走進來大多是因為好奇，一直以來我都覺得借酒消愁這件事很可笑，沒有一點用處。

    酒單上竟然有一欄無酒精飲料，旁邊還有一句介紹語：“在海邊的夜晚，喝點清新小飲料吧?！?/br>
    我在里邊胡亂選了一個，不一會兒一杯裝在玻璃高腳杯里的彩色飲料放在了我面前。我端起來淺嘗一口，有點海鹽的咸味，又有點飲料的甜，奇奇怪怪，不過有點好喝。我坐在那里，慢慢地喝，讓腦中放空一秒。

    有個男人坐到我旁邊的位置，拿著一杯酒，跟我搭話，“美女一個人？”

    我沒回他，看了他一眼就算是回答，然后轉回頭。

    他很執著地跟我搭話，“一看你就是心情不好，不如說出來解解悶?！?/br>
    “煩悶說出來也沒用，該自己解決的，別人幫不了你?！?/br>
    他有些驚訝地看我，“怎么？”

    “沒事，看你年紀不大，思想倒是成熟?！?/br>
    我笑了笑，“說出來也沒什么。我喜歡一個人，那個人也喜歡我?！?/br>
    “不過，他不敢往前走?！蔽已鲱^喝飲料。

    男人聽了很有興趣，“不敢，為什么不敢？”

    我想了想，“大概是，以為不往前就不會有失敗的風險？我也不知道?！?/br>
    他笑了笑，“不行你就換一個唄，換一個敢往前的?！?/br>
    “換一個么？”我搖搖手中杯子。

    他點點頭，喝杯中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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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數呆坐在浴缸中，直到聽見門響起又關上的聲音，他才急匆匆站起來，換上衣褲跟上陳默。

    他看她走到沙灘，看她進入一家酒吧，皺皺眉跟了進去，坐在她斜后方的卡座。

    看其他男人跟她搭訕，兩人不知道說了什么，meimei竟然笑了起來。

    他又開始難過，可他又有什么資格難過呢。把meimei惹生氣的是他，一直猶豫退縮的也是他，不敢給出答案，以一種不清不楚的身份待在她身邊。

    飛機上，meimei介紹他是男朋友，他當時好高興，一種奇異的興奮回旋在他心頭。

    可是，meimei想要跟他走到最后一步，他又不敢。

    真是，真是……

    他看著那個男人，他看著那個男人的口型，他說“換一個？”

    換一個什么？他慌了。

    換一個沙灘？換一個民宿？或者換一個酒吧？

    都不對都不對，他的神態看起來不是在說話題。

    他不敢想，可是腦中已經浮現猜想，換一個人喜歡？這看來才是最貼近真實的答案。

    換一個人喜歡，那他怎么辦？

    兩人真的回到最初的兄妹關系？

    看著她跟別的男人談笑、戀愛，自己給不了她的由別的男人給她？

    不可以吧，不行啊，他會死的。

    嘴里說著不敢答應，其實已經無法離開meimei。

    他看著meimei喝完杯中飲料，離開酒吧，他連忙跟上，迫不及待想跟她說別離開自己，可腳步又停下，可那之后呢？meimei想要的答案他能給出嗎？

    他一路跟著meimei，看她來到一片小吃攤，又看她離開，回到民宿。

    不敢面對她，害怕給不出答案，失望的meimei，痛苦的自己。

    陳數一個人走到剛才meimei來的那片海，進入酒吧，問調酒師剛才那個女孩喝的什么。他一口喝完，卻沒有酒味，只是飲料。

    來到小吃攤，點了一份飯，品不出是否美味，囫圇吞下。

    朝那片海走去。

    夜晚，高高的路燈亮起，海水的波浪打濕他的鞋子和褲腳，腿邊被什么東西踢了一下。

    是一顆足球玩具。

    遠方傳來一陣聲音，“大哥哥幫我抓住足球，別被海水沖走??！”

    陳數彎腰拿起，有個小男孩跑了過來，手里還拿著冰淇淋，胖嘟嘟的，還喘著氣，“謝謝哥哥！”陳數把球遞給他。

    “不客氣，在海邊小心一點?！?/br>
    小男孩抱住氣球笑了一下，又看向他，“哥哥，你有什么難過的事嗎？”

    陳數聞言疑惑地看過去。

    小男孩指了指自己的眉心，“你這里，緊緊皺著，好深一道印子?！?/br>
    “哦，是哥哥活該?！?/br>
    “嗯？為什么？”

    “我啊，”他自嘲笑笑，“就像是你手里這個冰淇淋，我現在手里也有兩個冰淇淋，我不能都吃掉，只能從這兩個里面選一個?！?/br>
    拒絕她，回到兄妹關系，但沒法再真的回到從前的關系。

    答應她，成為兄妹之上的愛人，從此徹底沖破一切掙扎，沉溺其中。

    選第一個，萬分不舍。他愛她，在嘗過甜味后又怎么可能回到從前的平淡。

    選第二個，從哥哥徹底轉變成戀人，從此zuoai，相守一生?？?，他親手養大的meimei，捧在心尖上都怕融化的meimei，他怎么敢去玷污。

    單純可愛的meimei不知道，自己的欲望像是沉在海底的野獸，只能被死死壓抑，一旦釋放，再無后退可能。

    第三條路，不做選擇，就這樣不上不下?？蒻eimei已經不再滿于此了。

    到底該怎么選，好像只有第二條路，可。

    “我mama跟我說，實在不知道怎么選的時候，就想想放棄哪個的結果最讓你接受不了，然后就知道怎么選了！”

    哪個的結果更讓人接受不了？

    真的回到兄妹的關系，看她和別人談戀，看她和別人親密，看她對別人說出喜歡你，看她下意識地依賴其他人，以后幾十年的日子里，自己跟她唯一的聯系可能就是逢年過節的問候，而他一個人守著冰冷的家，就像是meimei離開的那兩年？

    光是想想就令他窒息，太可怕了。

    沒有meimei，他的生活就失去色彩。

    以后為誰學各種菜式，做一日三餐。

    以后又等誰回家，陪她熬夜學習直到關燈。

    以后又為誰扎起頭發，梳好看的辮子。

    一個人坐在冷清的客廳，廚房囤的幾箱泡面，對著不知道在播放什么的電視機吃著索然無味的飯。

    真可笑啊陳數，你明知道答案，卻因為自己一直不敢表明心意，看著meimei傷心難過。

    就像幾年前，以為讓meimei住在小姨家是正確的選擇，卻讓meimei委屈了兩年半。

    而現在，又是，因為自己。

    真是個混賬啊。

    “大哥哥？大哥哥？”

    “嗯？”他回過神來。

    小胖子手里的冰淇淋已經吃完，“記得要快一點做選擇哦，不然還沒選，冰淇淋就化掉了?！?/br>
    陳數愣神，這么簡單的事情還要被一個小孩子提醒才能想起來。

    他得快點回去，快點告訴meimei自己的選擇。

    又想到在酒吧，那個男人說的“換一個?！?/br>
    他要趕緊回去，以最快的速度回去！

    “小朋友，謝謝你，快去找你mama吧?！?/br>
    他知道怎么選了。

    從始至終，其實都只有一個選擇。

    他卻傻乎乎地繞了這么久彎子。

    陳數跑著離開沙灘，回到別墅，他打開門，想找到meimei。

    浴室傳來水聲，他慢慢走過去，推門，門沒鎖。

    “哥？”正在低頭洗著頭發的陳默問。

    “茉茉?！彼哌^去，接過她手中淋浴頭。

    陳默沒松手，“你吃飯了嗎，我剛才給你打包了燒烤，你去熱一熱吧?！?/br>
    陳數掰開她的手，“哥在外面吃過了。我幫你洗?！?/br>
    “哦?！?/br>
    陳數把沙發水揉出泡泡，抹在發根。

    “哥，我想通了，我們就這樣吧，你不能接受我們就慢慢來，或者一直這樣也行?！标惸粗_下白凈的瓷磚。

    “反正我們是兄妹，本來就會一直在一起，有些事，無所謂了?！?/br>
    “我們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br>
    陳數用溫水沖去她發絲泡泡，水聲下，液體滴落。

    陳數把她彎著的腰扶起來，陳默看見了她哥臉上的淚水。

    “哥，你別難受了，我以后再也不逼你了?！彼艁y伸手擦他臉上淚水。

    陳數哭著搖頭，“都是哥的錯，全是哥錯了?！?/br>
    “我一直不敢走出心里那條紅線，傻傻地想要這種平衡，既想要兄妹之間的親情，又渴望愛人間的溫情?！?/br>
    “讓你一個人，往前走了那么多?！?/br>
    “是哥太懦弱了?！?/br>
    陳默看她哥，聽著那些話，搖頭，紅著眼眶，“你才不是，你是最厲害最堅強的哥哥?！?/br>
    “小時候替我挨打，初中把我從小姨家帶回來。明明自己還沒長大，卻要學著照顧我?！?/br>
    “哥，沒有你，就沒有我啊?！?/br>
    在浴室，兩人緊緊相擁，互訴衷腸，心底真情流露的告白隨眼淚一齊流下。

    陳數抬起頭，把meimei額前濕發撥到耳后，“茉茉，你還要喜歡哥嗎？”他需要一個答案，一個決定他是否繼續的答案。

    陳默苦笑搖頭，“哥，不是喜歡?！?/br>
    “我愛你?！?/br>
    “我認真，熱烈的，愛著你?！?/br>
    “我對你的愛，比起世界上任何一對情侶愛人，都不差?！?/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