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二回
書迷正在閱讀:男友的?;ū斫闵襄e床后(gl)、性轉追戀(NP+BL+GL+H)、【綜英美】這難以抗拒的糟糕宿命、拘泥于他、猛男就是用來日的(NPH/簡)、我依然是總裁白月光、橡皮筋(骨科1v1sc)、再度沉溺、嫁貴婿、滿級大佬穿成校草meimei
我想象過許多次,小婧和小生會面時將是如何情景。 可當他們真的見面時,我牽著書生的手,呆呆望著那一人一鬼淚訴衷腸,在旁看著只覺別扭得緊,感覺像看人相親似的尷尬。戲里演的跟眼前實際發生畢竟有所不同,一為假一為真,遂拉著書生遠遠避開,留給他們說話的余地。 沒曾想,這一避便遇見了姥姥。 姥姥正在搗鼓她那寶匣。我在姥姥的珠子里瞧見了自己,有好多好多的我,還有小婧,那時的我還只是只會說話的狐貍、小婧倒沒什么變化。 看著姥姥在看那些過往回憶,我不由思及,若是小婧跟小生走了、我選了書生,這山里只剩姥姥一只妖會有多么寂寞。 想到這里不知為何莫名難過起來。 我不懂姥姥為什么讓自己活得這么孤寂,即便她是妖,在更早的記憶里一直都只有姥姥獨自一妖的影像,我不知道姥姥在找什么,或許在找那個給她化人藥方的故友? 「姥姥?!刮覇玖怂宦?,姥姥轉頭見著我和書生,也沒說什么,只是又轉回去繼續看她的記憶。 姥姥這稱呼是小婧喊我才跟著喊的,妖本無名,只有人才需要名字。很少有人會給樹啊、草啊、花啊、石頭取名字,姥姥是棵桃樹妖,不知道她會想給自己取什么名字?但我們叫她姥姥她也習慣了。小婧說不拒絕就是不否認。 書生也跟著喚了一聲「姥姥」。 這回姥姥連回頭都沒,我便拉著書生坐在姥姥身邊看那些珠子投映出來的畫面。 換了好多珠子才終于見著姥姥說的「故友」——要我說,那家伙長得跟我可真像,只是頭發長了我許多、b我年長了許多,若我模樣頂多十四、五歲,那家伙的模樣看上去便像是二十多歲的我。 她的樣子看上去很是疲憊,正在同姥姥說話,她喚她桃桃。我想這是她給姥姥取的名字,就像我們喚姥姥一樣。 從珠子的角度望去,我們都像旁觀者似的,那時的姥姥和現在相較似乎毫無分別,一樣是十七、八歲少女的樣貌。就見她抱著姥姥哭了許久,說她愛的人又死了,她決定追隨他去,聽到這個「又」字我瞬間無言,忍不住開口問姥姥那是第幾個人,姥姥說她也忘了;唯一確定的是,她從頭至尾只愛一個靈魂,那個靈魂每次死去她都在等他的轉世;然而輪回飲了孟婆湯后再無前世的記憶,且未必每次投胎都能當人,時而為人、時而為蟲獸草木 為人時還好些,妖可化形,無分公母她總可伴其一生,若為蟲獸草木通常不出半年便被她親手摧折、令其魂魄重入輪回 我不懂。既如此相愛,為何不像小婧一樣拒入地府,在人間當個孤魂野鬼;這樣縱使無法相依,至少還能夠相守 書生卻道,「倘若相見相愛卻無法相親,倒不如重頭來過?!顾f得決絕,我卻想著:假使書生死后同那魂魄一樣投胎去了,莫非我也要循著姥姥的故友曾走過的路般,守著他的魂魄轉世? 然而轉世后的書生還會是原先我認識的書生嗎?如果是不同的人,我寧可不要。 姥姥嘆了口氣,說:「即使是魂魄,除非入了地府,否則也只能保有今生的記憶?!?/br> 我問姥姥,「那她何必苦苦執著愛人的轉世,不若放過那人也放過自己?!?/br> 姥姥說,「這世間情愛但凡沾上便如蠱毒一般,纏附入骨,她和那人有過誓約,約定來生再續前緣,她向來守諾,可歷經千年,她也倦了。這才有了那『化人』的藥方?!?/br> 「化人?」書生好奇問道。 我這才想起我從未跟書生提過這事。若讓書生知道姥姥為了熬藥殺了那許多人,我還在旁幫襯,指不定又要發脾氣了。故我向來是瞞著書生的。 怕讓書生知道,我忙給姥姥眨眼打暗示,幸而姥姥沒再繼續說下去,只是又往珠子投射出的幻象看—— 那妖的名字叫阿九,因著她有九條尾巴,我本以為她跟姥姥一樣是樹妖,卻原來跟我一樣是狐妖,差別在于她已經是狐仙了。 我這才知道原來狐貍尾巴最多就只有九條,要想象姥姥一樣擁有那么多條「尾巴」想來是不可能的,默默地覺得有些失落 于是我們看著阿九同姥姥哭訴完后,幻化成姥姥人形的模樣親手殺了她的愛人。才知原來又是個狗血的故事:她那轉世的愛人不知為何竟對姥姥一見鐘情,即便阿九已是他的妻、即便阿九為他付出許多,卻因著無子一事,他打算休妻再娶。 我問姥姥為何阿九不用自己的模樣、卻用姥姥的樣子殺人,姥姥說阿九認為若能死在所愛之人手里,不啻也是種幸福。 我倒覺得并非如此,便問書生,書生回道:「如若我是那人,定然覺得被心上人背叛,滿腔怨憤,想來不如死在自己所虧欠的妻子手中?!?/br> 妖和人的想法總是如此大相徑庭,也莫怪這世間胡涂鬼如此之多。若我是阿九,定然用自己原本的模樣殺了那人,至少讓人死得明白。 那人死后變成了鬼,他的rou身則成了化人的藥材。阿九拿出藥方時姥姥以為她在說笑,可她卻異常較真,還將自己的妖丹給了姥姥,只說:「我既化人,這妖丹于我也無用;相識一場,這人間怕也只有你還會記得我了?!?/br> 言盡,她當著姥姥和那鬼的面飲盡湯藥,隨即化為人形睡了過去。再也沒醒過。 那日正是臘八。天上綿延不絕的雪持續飄落,一直到來年開春、盛夏、秋涼、又一年冬雪。 我們看著姥姥守著阿九的身軀,她化作一棵樹,讓阿九睡在樹下,就這樣不知過了多少年。 珠子里的時間快速流轉著,阿九的身軀不知不覺早已腐朽化為塵土,那鬼也在鬼差接引下前往地府輪回轉世,只剩姥姥還在原地守著。我問姥姥那時在想什么?在等什么? 姥姥望了我一眼,輕聲說:「狐貍最是狡詐,阿九從前騙了我許多次,我本以為那化人的藥方也是假的,她只是像從前那樣同我玩罷了。人究竟哪里好我也不懂,可既然她寧死也要化人,想必是覺著當人應b當妖好。她一直沒醒來,怕是直接投胎去了,我才等不到她的魂魄出現?!?/br> 我想起自己和阿九近似的容貌,忍不住問姥姥:「姥姥,莫非我是——」 書生拍了拍我,示意我去瞧珠子映照出的鏡像: 我看見一只白狐在大雪里跳躍覓食,沒成想一個打滑撞上姥姥化形的樹g暈了過去,接著我就看姥姥那棵樹發出綠光化為人形,喂那只倒霉狐貍吃了阿九的妖丹—— 難道我就是阿九的轉世?可我怎半點記憶也無卻聽姥姥漫言道:「那日碰巧有只狐貍自己送上門來、那日碰巧我不想繼續等下去、那日碰巧我憶起阿九留給我的那顆妖丹那日是我的私心作祟,我想你成為阿九?!?/br> 于是姥姥喂我服下阿九留下的妖丹,我是化了妖沒錯,可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阿九。 姥姥摸摸我的頭,嘆道:「你雖是狐貍卻b阿九笨多了,你想問你是不是阿九的轉生?其實你更像是阿九的孩子。你不是阿九,沒有誰能成為阿九,你只是你自己?!?/br> 我抱住姥姥撒嬌,就像過往的每一次一樣,「姥姥,阿九都不知道有沒有成功,咱們不化人了好不好?我想姥姥一直陪著我?!?/br> 姥姥沒有說好或不好,只是微微笑了。然而那笑容,卻令我看了莫名心慌難受。 阿九都死了那么久了,姥姥或許忘了她、卻依然心心念念著要化人。 那天書生一直很沉默,我沒同他回去,而是陪姥姥睡在了窩里。 小婧那天夜里很安靜,我沒問她小生去了哪,就像書生也沒問一樣。 我們都以為小生死了,后來才知一切早已注定。都說人生如戲,戲如人生。那么究竟是誰騙了誰、誰又在笑誰呢? 小婧沒殺小生,她讓小生掘了她的尸骨出來,她想小生帶她返家。過了這么久,她的愿望竟是想成為小生的妻子,如此也算圓了生前最大的想望。至于那些害死小生又欺侮她的賊人,小婧化為厲鬼后借著姥姥的手已為自己復仇了。 小生答應了她。 我想假使小生不答應,小婧不知會如何待他。是殺了呢?還是放了?我問過小婧,她卻沒有回答。我想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答案會是什么。 于是選在一個晴朗的月圓之夜,小婧和小生在桃花林內三拜成親,觀禮的就兩只妖精加一人一鬼,書生是主婚人,鬼差為證;我這才知道,小婧為何跟書生討要那套嫁衣??峙逻@便是她生前死后最大的心愿:嫁給所愛之人、成為他的新娘子。 書生將那幅小婧著嫁衣的畫當成賀禮送給了他們,他那時說畫尚未完成,蓋因里頭沒有小生?!赣行履镒迂M可無新郎倌?」于是書生將小生也畫了進去。如此就不寂寞了。 他們走的那天,我和書生、姥姥為他們送行,小婧看上去很開心,我亦為她感到歡喜;等了這么久她總算有個結局。 至少這結局是小婧自己選擇的。即便她和小生連碰觸對方都做不到,究竟是真心還是假意亦無人知,今趟走這一遭,只為償還前世的情債;但我想小婧既然做了這個選擇,定然有她的辦法。 「小狐貍,我走后若他再敢欺侮你,就讓姥姥殺了他罷!」臨別前,小婧像是開玩笑般地說。 「要殺也是我殺,何需勞煩姥姥,他只能死在我手里?!刮沂钦J真這么想的,而我也確實這么做了。若非我吸了他的精氣,想來書生也不會短命至此 即使書生為討好小婧做了許多事,小婧的臨別贈言卻依然令書生臉色陰沉、額際青筋隱隱浮現,我想他定然覺得我們這些異類都是些養不熟的白眼狼。 小生忙尷尬地打圓場,他尚未娶妻卻先有了冥妻,幸而鬼可入夢,我瞧他眼底的黑眼圈便知這段日子小婧沒少折騰他。 姥姥只是沉默地看著,小婧跪在姥姥跟前給姥姥磕了三個頭,向姥姥拜別,一如成親那夜。 小生也陪小婧磕了三個頭。姥姥默默地受了禮,回贈了一些金銀物什給他們。小生急忙謝過。 「今日一別,此去再難相見,寧公子若遇難事盡可托人傳信于我?!箷?。 「小生謝過先生?!剐∩瓷先ネ?,也不知他家中有無父母高堂,就這么娶了妻子回家,想必之后又是一番磨難。 然則那又是另一個故事了。是屬于小婧和小生的故事。 我清楚小婧總是嘴y心軟,她明明那么討厭讀書人,可除了姥姥要殺的人外我從未見她下手害人。有時遇著被我捉弄而迷途的樵子獵夫時她還會為其指路 也不知以后我們是否能再相見。思及此我不由紅了眼眶,明知碰不著小婧依然虛虛給了她一個擁抱。 「見著道士記得躲遠些,」我說,「到家后讓小生寫信來,我好去找你?!?/br> 「放心吧,我會的?!剐℃盒Φ煤苊?,她活著時本就是個美人,死后也是凄美哀怨的女鬼——只要她不刻意嚇人的話。 小婧走的那日整片林子滿樹桃花盛放,像是在同她作別,明明早已過了花期,想來是姥姥的手筆。我還記得小婧最喜歡在每年的花開時節y那首詩: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實。之子于歸,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于歸,宜其家人?!?/br> 我就這樣告別了小婧跟小生,我只剩姥姥和書生了?!悝薛蘑?ɡν.νīρ(po18gv.v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