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時殷心不在焉的點了點頭，助理就做出了送客的手勢。

    只是誰也沒有想到，謝時殷會突然叫停一個人。

    “于穆?！?/br>
    于穆還在往外走，他摸出手機正準備和洛安吐槽，就被謝氏的助理拉住了肩膀。

    他回頭，就見戴著眼鏡的助理道：“于少爺，我們老板在叫你?！?/br>
    于瑤也停住了腳步，弟弟是她帶來的湊人頭見場面的，怎么會被謝時殷盯上。

    “謝總還有什么事嗎？”

    謝時殷淡淡出聲：“有，和他聊一會天，他的主管老師是我的一個朋友，我會派人將他送回去的?！?/br>
    于瑤覺得哪里有些奇怪：“那我在這里等——”

    “我不想一個小時的會議白開，于副總，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br>
    于穆睜大眼睛，看著他jiejie頭也不回的將他賣在了謝氏。

    他只得收起手機，緩緩走回去，坐在了大會議桌的對面，那位面容冷峻的大佬就坐在他對面，正在以一種極為刺骨的眼神打量他。

    于穆嘴角微抽，覺得周身一陣陣的發冷：“……謝先生應該不是兼職老師吧？”

    “當然不是?！敝x時殷道：“我倒是沒想到，你也跟著一起來了，正好，我要和你問一個人?！?/br>
    于穆提起心神：“誰？”

    謝時殷的話好像有些涼薄，又有些危險：“你青梅竹馬，一起長大，最好的朋友，洛安?！?/br>
    【二更】

    于穆差點原地爆炸。

    謝時殷不似作偽，背后的會議室被關上，讓于穆有種被關起來審問的錯覺。

    只是這個“審問”的對象，和“審問”的內容，讓他一時間有些不能接受。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謝先生這種人，應該不會有時間和精力來問一些無關緊要的人……”

    “他對我很重要，不是無關緊要的人?！?/br>
    于穆怎么都沒想到，最后被攔住的人不是他jiejie，也不是于式的一些生意人，而是他。

    而且還被問了這么一個奇奇怪怪的問題。

    洛安什么時候認識謝時殷了？還讓對方這么上心，竟然還知道他和洛安的關系——等等！

    “你怎么知道的！你怎么知道我們是一起長大的好朋友??？你調查我？？”

    謝時殷靠在椅背上，用一種審視的目光再次打量了一遍于穆。

    “對，我想沒有任何一條人類法律會管一些合理范圍內的查探?！?/br>
    于穆瞳孔縮了縮，突然想起回國后洛安第一次和他聯系的時候，說過一句話。

    -情況復雜，我被一個大佬養了，現在不方便回家。

    “被大佬……養了，大佬……大佬是你？謝氏財團的掌權人……你帶走了洛安，然后囚禁了他？還不讓他出門？？”

    謝時殷皺眉：“你在說什么？”

    于穆瞬間站起身，“我要報警！”

    “坐下?！?/br>
    于穆猛地坐下。

    然后發現自己的四肢不受自己控制，而對面的謝時殷則離開了椅背，一雙眼睛直直的盯到了他的靈魂深處。

    “本來不想這么干，但于家的人好像都不怎么聽話，而且我沒時間在這和你耗?！敝x時殷抬手看了看表，已經快十一點了。

    “我問什么，你說什么，也許我們可以愉快的結束對話，你也會安全的回到于家?！?/br>
    于穆逐漸放棄了掙扎，他看著謝時殷，過了幾秒，徹底松了身上的力氣。

    謝時殷緩緩開口：“說一說你認識的洛安?！?/br>
    于穆大腦不受控制的迅速回溯，然后僵硬開口。

    “他……從小就是我的好朋友，我們在一個生日派對上認識……他小時候就很可愛，但又不太合群，和一個粉團子一樣可愛……”

    謝時殷聽著這個顛三倒四的開頭就有些不對勁，他沒有人類的彎彎繞繞，直接截住話頭問：“你喜歡他？”

    于穆露出一個傻笑：“不喜歡?！?/br>
    謝時殷這才神色稍緩，結果于穆下一句就是：“我、我其實一直都是暗中迷戀……好多年，不敢說，他很敏銳，我說出來，朋友沒得做?！?/br>
    謝時殷閉上眼睛，心底默念了三遍這是洛安認識的人，才堪堪止住了一些人類法律不太容許的想法。

    “繼續，說重點，我要聽這十幾年有關他的所有事情，從頭到尾?！?/br>
    從頭到尾……

    于穆便接著道：“其實洛洛是一個早產兒……這是我媽告訴我的，她是醫生，洛洛來我家玩的時候她一眼就看了出來?！?/br>
    “他小時候身體不好，不太出門……洛叔叔也不允許他出門……”

    “等等，”謝時殷打斷，“洛杭不讓洛安出門？”

    “是，洛叔叔對洛安雖然寵愛，但管教十分嚴格，洛洛的性格也因此有些綿軟，直到后來開始上小學才松了松手?！?/br>
    “他以前一直住在云鏡高級公寓，那是洛叔叔買的房子，他父親和我爸爸說……有了孩子，就應該住寬敞一些，住在防衛安全的家庭房中——當時云鏡就是江城最好的樓盤，要不是我們當初有了別墅，也會在那里買房，我和洛洛就會是鄰居……”

    謝時殷再次打斷他：“他們什么時候搬進去的?！?/br>
    于穆神色迷茫了一瞬：“我不知道，我認識洛安的時候，他們就已經住進去了，但按照我爸的說法，可能是洛安剛出生，就搬進去了……”

    剛出生，那就是十七年前，十七年前，他才接手了云境的項目，也是在那個時候，搬進了云境頂層開始休眠。

    如果一切如他所想，洛安的龍魂被他弄丟過，那么有十年的時間，他的龍，就在他的眼皮底下生活。

    還認識了一個人類的青梅竹馬。

    而他，圈著一個空有驅殼的空龍蛋，在日日照顧看護。

    謝時殷臉色愈發看不清悲喜，只是整個人的氣勢好像都蒙著一層看不見的黑云。

    “他后來為什么搬走？”

    “因為……不開心?！?/br>
    謝時殷慢慢坐直身子。

    于穆恍恍惚惚道：“那座房子，洛安說，有不開心的回憶，就搬走了，碧水的房子是洛安唯一動用過的父母的遺產，他很自立，之后生活大多數都是獎學金，我幫助他他也不要?！?/br>
    謝時殷緩緩道：“什么不開心的回憶？”

    于穆：“我不知道，但應該是父母過世的陰影吧?！?/br>
    謝時殷眼眸微瞇：“他，是不是不喜歡吃rou？”

    “對！是這樣！”于穆突然提高聲音，“他們家基本不見rou食品！很奇怪，怎么會有人不吃rou呢？”

    對，怎么會有人不吃rou，又怎么會有龍不吃rou。

    曾經那張薄薄的調查紙，就已經讓謝時殷知道，那個人類洛安生活并不如意，甚至可以稱得上坎坷。

    但因為在云境頂層初次練習飛行，龍魂契約出現，讓疑慮的他徹底打消了別的想法。

    他不能想象，他的龍就是他的龍，怎么可能去當什么人類。

    還是那樣一個歷經生活磋磨的人類。

    謝時殷換了一口氣。

    洛安可能很早之前就想說出來，但因為自己一而再的打斷，只能繼續懷揣著這樣一個秘密。

    他有時候看他的神情很忐忑，是在害怕嗎？

    他在害怕自己知道后，會不要他？會將他驅逐出去，讓他重新變成一個人。

    沒有家人，沒有陪伴，甚至沒有朋友。

    謝時殷指節逐漸縮緊：“他在學校是不是受過欺負？”

    于穆眉頭微擰：“很奇怪……”

    “什么奇怪？”

    “那些欺負洛洛的人，最后都不敢惹他了……”

    謝時殷緩緩吐了一口氣，“說?！?/br>
    于穆抬手，摸上了耳廓，又傻笑了一下：“這個，是我拉著洛洛一起去打的，洛洛當初明明同意了，卻沒有耳骨釘，你知道為什么嗎？”

    謝時殷：“為什么?！?/br>
    “因為，那個機器，根本打不穿他的耳廓，針……都彎了，”于穆神情有些興奮，好像自己擅自喜歡的人是什么高高在上的存在一樣，“他只有我這么一個好朋友，我認識他這么多年，我知道……他的一些秘密，學校里那些小雜碎可不知道，他們找過洛洛，我曾親眼看見他們將洛安圍在巷子里，有人踹了洛安一腳……”

    謝時殷背后的會議屏突然咔嚓一聲，從縫隙處開始龜裂。

    于穆卻處在龍的絕對控制中恍若未覺：“我去遲了……但洛安什么事都沒有，就是衣服有點亂……反倒是那些人，骨折的骨折，逃跑的逃跑，他們喊洛安，是……是小怪物?！?/br>
    “警察帶著那些人的家長來調查過，沒有人相信，洛安是好學生，當時他就已經是一個人在生活了……警察看他瘦弱可憐，而且被欺負的沒事，踹人的卻骨折了，包括那些家長都覺得是自家孩子在撒謊，但也因為這些離奇的傳言……盡管洛洛長得好看品格也很好，也沒人敢和他做朋友，他很孤獨，心事有時候會很多?！?/br>
    “我悄悄問過他，他卻好像又不記得那些奇怪的事情……好像只是在極端情況下的應激，過后便忘的一干二凈，只有我知道……但我沒有和任何人說過！”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怎么會害他?！?/br>
    “后來我的手機被我爸發現，里面偷拍了洛洛趴在桌上睡覺的照片，還有一些日記……我爸將我送出國，回來后，我就找不著洛安了，他失蹤了?！?/br>
    謝時殷突然回殺，問了于穆一個很莫名的問題。

    “洛杭和云霜，真的疼愛洛安嗎？”

    于穆頓了頓答：“是的?！?/br>
    謝時殷卻沒有完全相信，真的假的，也許只有洛安自己知道，可他……實在不忍心問。

    他也許明白，洛杭為何會在洛安小時候，不讓他出門了。

    連于穆都能發覺洛安的不對勁，洛杭和云霜這種日日相處的親人怎么會不知道洛安的“特殊之處”。

    盡管是人的身體，但龍的靈魂依舊在暗中發揮著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