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都這么說了，我若是再說不去，皇上心里又得罵我心狠。去就去吧，我又不畏于她們?！泵饕牟幌胪畹腻鷭鍌儨愒谝黄?，是不想與她們相提并論，于很多人看來，明夷比她們都不如，畢竟她們在玄燁的身邊是名正言順的，明夷卻是無名無份的一個人。

    尋常的時候，如果不是待在一起，誰也不會特意提起此事，反過來一旦人全都站在一起了，那些被人忽視的事實就會被人全都捅破。

    明夷其實并不在乎別人的眼光，這條路是她選的，走到現在為止，明夷都沒有后悔過，以后也不會后悔。

    玄燁可以確定明夷所言不虛，到現在為止，明夷并沒有因為玄燁身邊的女人而同玄燁興師問罪過。

    明夷不在意玄燁有過多少女人，因為早從一開始明夷就很清楚，玄燁的身邊永遠不會只有她一個。

    那么多年玄燁一直粉飾太平，不希望太多的人出現在明夷的面前，無非是不希望刺激明夷。他以為那些人不曾出現，那么明夷就不會因為那些人而對于他是一個帝王的感觀加深。

    “有我在?！毙钤谶@個時候和明夷重申了這一句，明夷笑了笑不置可否。

    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從來不是明夷，明夷相信的人從一開始都是自己，一直都是。

    因為宜妃豁出去的一鬧，確實滿宮的妃嬪除了一個榮妃之外，所有人都一道前往木蘭圍場。

    榮妃沒有跟著一起去，也是因為身體偶感不適。至于宮中的事務，都交由皇太后暫管。

    皇太后這么多年沒少跟著玄燁一道往塞外去，這一趟眼看人去得多，皇太后倒是不想去了，同玄燁說了一句，人也就留在宮里。

    宮里的人全都一道去了木蘭圍場，總得有人在宮中管事，雖然伺候的奴才沒有主子在的時候也不敢怠慢，總也得要有人盯著。

    皇太后許多年沒有見過宮中安靜，難得這一回人都走光了，她是正好在宮里放松放松。

    與之而來這一趟前往木蘭圍場的陣勢，相較于從前要浩蕩的許多，如今玄燁宮中的妃嬪，一個寧貴妃，四妃，加之幾個生下皇子有功的妃，玄燁真是一股作氣全都帶上了。

    加上所有除了一個太子胤礽留在京城監國之外，其他活蹦亂跳的皇子全都一行同往。

    說到人齊，確實好久沒有那么齊過人了，再加上各家的人都拖家帶口的，福晉不來，也有側福晉，要么也有隨侍的格格，總而言之這人啊，確實多得讓人瞧得一眼看不盡。

    寧貴妃許久沒有見到明夷了，知道這一回多虧宜妃她們才有機會出來放風，那自然是滿心的歡喜，見到明夷也是高興的過來打招呼。

    明夷與寧貴妃畢竟算是往來甚密，寧貴妃一直挺會做人的，明夷也不至于為難她，見著面亦是一笑而過。

    “在宮里呆得久了，終于有機會出來看看，太不容易了?！睂庂F妃一看到明夷就管不住嘴，和明夷在暢春園可以自由出入京城不同，她們這些被困在紫禁城的人，連出門一趟都難，終于得來這個機會出來，誰能不高興。

    明夷對此不能接話，宮里的女人，進去了再想出來本來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當年選擇走了這一條路，無論是因為自己，或是因為家族，走了進去，再想出來極難的。

    寧貴妃說著話，回頭看到明夷面帶笑容卻不接話，其實也說不出妒忌明夷的話來。

    別的人也就罷了，或者爭或者搶。明夷從來沒有搶過，也沒有仗勢欺過人。她們之間，更像是陌生人，明夷并不想看到她們，而她們的妒忌也好，怨恨也罷，明夷從來不曾放在心上。

    有些羨慕，除了藏在心里，根本沒辦法告訴對面的人。

    “并非是要有意讓格格的心情不好，只是覺得有些話和別人說，別人會當我們是在無病呻吟，只有你真正聽進去?！贝蟾琶饕木陀羞@樣讓人想要傾訴心情的沖動。

    寧貴妃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相信明夷，但這世上，太多的人有所求，有所圖，那些算計，都不如明夷的從不算計更讓人安心。

    “無事，你想說就說?！泵饕膬H是不喜歡有人尋她的麻煩，可是，不找她麻煩，僅僅是說說話的人，明夷并不會拒人于千里之外。

    寧貴妃在明夷看來不會自尋煩惱，也不會給明夷找麻煩，這也是明夷愿意讓寧貴妃靠近，聽她說話的理由。

    “從前聽說格格的騎術是太皇太后教導出來的，十分了不得，不瞞你說，我連騎馬都不會，這么大年紀要是學騎馬，會讓人笑話嗎？”正值休憩的時候，各有各的忙活，寧貴妃是專門尋明夷來的，說話的時候靠近明夷小聲地問著，也不在意被明夷知道，她連騎馬都不會。

    “

    若想騎什么年紀學都來得及，旁人笑不笑的有何關系，你高興就好?！泵饕牡尿T術確實不錯，畢竟年少的時候也是勤奮練習過的，這兩年雖然放松了些，若是騎著馬兒轉上幾圈也能找回感覺。

    寧貴妃這位遠道而來的人尚未來得及融入這個世道，卻已經入了深宮。

    多年以來不是不想有所表現，最后卻發現，很多事就算再想當然，事到臨頭總是出人意料的。

    “有時候真羨慕你?！睂庂F妃所言皆是發自肺腑，明夷活得肆意自在，不在意旁人異樣的眼光，做好自己，這是寧貴妃想而做不到的事情。

    明夷卻是一笑道：“何必羨慕。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怎么走這條路是自己選的，我能做到的你也能做到，方式方法不同，不代表結果也會截然不同?！?/br>
    雖然這一輩子被困在紫禁城內掙扎不出來，但選擇怎么樣活，為了男人而活，還是為自己而活，總有不同的辦法啊。

    寧貴妃微微一頓，顯得有些茫然的道：“或許有些話明夷格格不一定相信，可是被圈養太久的人，會連動都不想動?！?/br>
    大概寧貴妃就是這樣的狀態，這么多年在紫禁城內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這樣的日子寧貴妃已經習慣。

    若是讓她一味的想起曾經的自己，想起曾經想做的一切，她未必有勇氣再去嘗試。

    努力過，或許是年輕時候的一時氣盛，以為自己可以改變什么，到最終卻發覺一切不過是自以為是。她不過是一個再平凡不過的女人，什么都改變不了，也什么都得到不了。

    明夷轉頭看著寧貴妃，其實想不到寧貴妃會這樣考慮過這些問題。

    人的確很容易被圈養，習慣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慢慢的就不想動，也沒有了洞的勇氣，生怕一動如今這樣的舒適會毀于一旦。

    人之惰性不過如此。

    對于這樣的想法，明夷能說的僅僅只是，“做了選擇就不要朝三暮四，最終只會讓自己沉浸在痛苦之中，無法自拔?！?/br>
    沒有評價寧貴妃的選擇是對是錯，可是人既然選擇了走這條路就不要張望，不要羨慕。

    自己沒有勇氣去做的事，卻羨慕別人拼盡了一切，爭得頭破血流得來的自由，只會給自己帶來無盡的痛苦。

    寧貴妃一時將心里話說了出口，其實更擔心收獲明夷鄙視的眼神，但明夷卻僅僅是讓她不要陷入兩難之中，徒讓自己痛苦。

    第119章 情深不悔者

    寧貴妃每回面對明夷的時候總有一種自慚形穢的感覺,大概就是明夷從來不會執著于一時，既然選擇了走這條路，無論這條路有多難，也從不會回頭多看。

    左顧右盼看的多了,只會讓自己顧忌的更多,卻無法往前走,寧貴妃就是一個往后看,看著看著便不再想往前走的人。

    “皇上對十四阿哥？”寧貴妃不想再糾結方才的話題,便轉了一個，可是提起十四阿哥，明夷很確定玄燁對胤禵做的事,縱然被胤禵知道,也絕不可能讓寧貴妃知道的。

    “十四阿哥怎么了？”寧貴妃想從明夷這里打聽消息，可是明夷又怎么可能會把玄燁告訴她的那些話全都告訴寧貴妃。

    只是想轉移話題的寧貴妃也意識到,這并不是一個好接的話題，適時的止住了話,“只是最近看著十四心情低落，整個人都變了,心中有些擔憂,而且，最近他也不聽勸，再不與四阿哥往來?！?/br>
    這大概才是最讓寧貴妃擔心的一點，四阿哥,這位可是將來的下一任皇帝,不和這一位交好，反而和別的阿哥交好，那不是等同于自掘墳墓？

    “兄弟之間也講緣分,誰與誰同源，誰和誰在一塊，高興便在一塊，沒什么大不了的?！泵饕牟⒉磺宄庂F妃到底都有什么打算，但在她看來，那些阿哥們愿意和誰交好或者不愿意和誰往來都無關緊要。

    胤禛已經長大，不至于連真心假意都分不出來，同他所有的兄弟們，再怎么往來，也肯定會保持一定的理智。該防的會防，該用的會用。

    寧貴妃看著明夷平靜的面容，壓根沒有將這樣的事情放在心上，心下一聲輕嘆。

    大概這就是所謂的底氣，既不需要依靠皇帝的寵愛，也不需要靠兒子的得寵而長臉，明夷所依仗的一直是自己。

    “如今你是一心撲在十四阿哥身上?！泵饕穆犞鴮庂F妃說來說去，擔憂最深的莫過于十四阿哥胤禵，卻不知若是有一天寧貴妃知道胤禵這一生注定無嗣會是什么樣的反應。

    “額娘?！泵饕恼诳紤]這個問題時，一道叫喚聲傳來明夷聽著聲音，看了過去只見剛剛和寧貴妃討論的人，十四阿哥胤禵就站在離她們不遠的地方，只一眼，明夷便看到曾經囂張肆意的少年，卻在他的父母造就下變成了一個身上蒙著一層陰狠的人。

    和明夷對視的時候，那隱含著恨意的目光，讓明夷微微一頓，這是把所有的過錯歸在明夷的頭上嗎？

    想到這一點，明夷卻不慌不忙，同他的目光對視，那將恨意藏得太深，心知這樣的恨絕不能為外人所知的人，怎么可能會敢光明正大的同明夷對視。

    一個交鋒，十四阿哥胤禵便移開了目光，恭敬地喚一聲明夷格格。

    明夷好像也沒把胤禵剛剛的目光放在心上，微微頷首，很是溫和的回應。

    可是彼此之間都知道，兩人之間根本沒有表面的那么溫和。寧貴妃在一旁雖然覺得氣氛有些不太對勁，卻也怎么都察覺不到兩人不過是幾個眼神之間的交鋒卻透露出了對彼此的防備和恨。

    “怎么過來了？”寧貴妃這么多年撫養胤禵一直是禮遇有加，胤禵想做的事寧貴妃一律支持。雖然不若親生母子一般親厚，但也算是相對溫和的。

    寧貴妃不明所以胤禵尋來為何，因此小聲的詢問。

    胤禵的目光落在明夷的身上，顯然并不想當著明夷的面回答這個問題。

    宮里的人不至于連這么點眼色都不會看，寧貴妃馬上站起來同明夷告罪道：“叨擾明夷格格了，我先回去，這孩子許是有什么事?！?/br>
    連個借口都沒有，直接拿事來搪塞，但明夷也不以為然，“寧貴妃自去忙吧?！?/br>
    說著這話的時候，明夷的目光從胤禵身上掠過。就這么一眼胤禵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冷顫。

    難道胤禵以為他的那點記恨明夷會在意嗎？如果明夷想要對胤禵動手，胤禵根本不可能是明夷的對手。

    雖然明夷不明白胤禵究竟為什么記恨自己，因為德妃的死？還是因為德妃出手想要第一個解決的人是胤禛？而胤禛是明夷所生，所以胤禵認為德妃的死錯不在德妃，也不在玄燁，而在明夷？

    宮里的人腦回路怎么分外神奇的，明夷不能無視這些人的舉措，看來往后要讓胤禛得要多防備胤禵。

    寧貴妃和明夷笑瞇瞇的打完招呼，這才和胤禵一道離去，胤禵的規矩讓人挑不出半點錯來，人走得遠了，玄燁不知從何而來，“看來人長大了，心思也多了?！?/br>
    明夷忽然聽到聲音從后面傳來，回頭一看玄燁就站在后方，也不知道剛剛的事情，玄燁看到了多少，卻又在心里為胤禵默哀。

    著實是個運氣不好的孩子，日常不在明夷面前出現，好不容易出現一次，不過是陰陽怪氣的看了明夷一眼還被玄燁抓了個正著。

    玄燁一手把胤禵變成這個樣子，難道心里就不曾考慮過這個兒子從今往后會變成什么樣？

    既有防備也會仔細觀察，那么胤禵的一舉一動，任何的神情變化都會成為玄燁隨后如何對待他的根本原因。

    “哦?！泵饕闹划斪雎牪欢畹脑?，火上澆油的事用不著明夷去做。玄燁心里自有章程。

    玄燁隨口的一句話也沒指望明夷會接，畢竟明夷這么多年什么時候在玄燁的面前說過他兒子們的壞話？

    縱然是太子胤礽犯到明夷的頭上了，明夷也僅僅只是據理力爭，陳述胤礽做下的事對朝廷上的利弊，絕口沒提過一點丁自己的事。

    胤禵啊，不過是一個眼神而已，又沒有做出什么實質性的傷害，想要拿一個眼神來將一個人打入塵埃，那不是明夷的風格。

    “怎么讓寧貴妃來尋你？”玄燁適時地翻過話題，很好奇明夷怎么會和寧貴妃談的來。

    “大概可能還是多虧了皇上，如果不是皇上告訴寧貴妃當年是我保住她的命，她也不至于有事沒事都來尋我?！泵饕奶崞鹦町斈隇榱藥退諗n人心做的事。

    明夷可以做好事而不留名，玄燁顯然不會。

    宮里的女人各有各的心思，各有各的打算。玄燁總得要在其中給明夷拉幾個人幫襯著明夷點。

    雖說明夷不在紫禁城內，但是如果宮里有人想對付明夷，最起碼還是有人能夠敏銳的察覺到，提醒明夷一番，那對明夷來說是一件好事。

    可惜玄燁高估了寧貴妃的本事，宮里接二連三鬧出來的事，寧貴妃壓根一無所知。

    “比起僖妃來，真不像一家人?！毙钤谶@個時候竟然冒出這樣一句話來，明夷目光幽深地掃過玄燁一眼，莫不是有人忘記了，寧貴妃是什么人？嚴格說起來，這還真不是親姐妹。

    “休息的差不多了，我

    們走吧?！毙钍敲锿甸e來看明夷一眼，沒想到竟然會瞧見寧貴妃和胤禵。

    思來想去，還是讓明夷和他同乘共駕，“隨我共輿?！?/br>
    明夷一聽想都不想的拒絕道：“我不愿?！?/br>
    和皇帝共乘一輿，那不是招人恨嗎？明夷雖然早就已經是眾矢之的，卻也不想在這個時候再挑起事端。

    “再讓寧貴妃纏著你？”玄燁聽到明夷果斷的拒絕，挑動眉頭詢問，明夷答道：“也比被其他人纏著的強?！?/br>
    被一個人纏還是被一群女人纏，差距不是一般的大，明夷怎么可能會不知如何抉擇。

    玄燁又一次感受到明夷對他的嫌棄，氣得胸口陣陣起伏，卻又拿明夷莫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