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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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詩文眼底浮露自信與得意,看向岑歲,一副十分不屑的模樣。 岑歲勾唇笑笑:“講得不錯?!?/br> 苗詩文懶得多說,只道:“馬上你就會知道,這是古玉還是新玉了?!?/br> 岑歲微微笑看著她,并不再多說話。 其他看熱鬧的人也都沒走,這就沒有熱鬧看一半走人的道理。 苗詩文掐著時間,等玉泡了十多分鐘,她便問岑歲要東西給撈了出來。 撈出來后自然晾干,所有人眼睛都盯著這塊玉,然后便看到,玉墜的表面,尤其是雕刻的溝槽里,果然出現了許多白灰。 男生看到白灰,簡直興奮得不行,握一下拳頭道:“我就說是古玉吧!” 旁邊看熱鬧的人也都說:“灰都出了,那應該就是古玉?!?/br> 苗詩文得意且挑釁地看著岑歲,“我這個小小的研究生,能讓你心服口服了嗎?” 岑歲還是那副微微笑的樣子,開口道:“當然不能,新玉就是新玉,能出灰也是新玉?!?/br> 看熱鬧的人聽到岑歲這么說話,自然幫腔道:“小姑娘說話得講道理的,你說是新玉,你得說出道理來。這灰都出了,你怎么還說這是個新玉?” 岑歲不想跟這些人多費口舌,直接拿起手機給趙明遠打了電話過去。 電話剛一接通,就聽趙明遠說:“歲歲啊,我已經到古玩城大門口了,馬上就到?!?/br> 岑歲應聲掛了電話,看著苗詩文說:“趙老師馬上就到?!?/br> 苗詩文嗤笑一下,“那又怎么樣?趙老師難道會為了你,睜眼說瞎話,顛倒黑白,把古玉說成是新玉嗎?” 岑歲只看著她,“我看出來你家沒那么有錢,白花了兩萬塊錢,你待會別哭就行?!?/br> 苗詩文真是笑了,回了一句:“我看你能死鴨子嘴硬到什么時候!” 岑歲沒再出聲理她,站在柜臺邊刷了一下朋友圈。 不過三四分鐘的時間,趙明遠便拎著包到了珍寶齋,他看到珍寶齋聚了這么多人,還好奇問了岑歲一句:“今天生意這么好呀?!?/br> 岑歲笑一下,無奈道:“拜您的好學生所賜呀,都來看熱鬧的?!?/br> 趙明遠看一下苗詩文,又好奇問了句:“這是怎么了?” 苗詩文在趙明遠面前就變了個樣子,顯得很是聽話懂事。 她主動跟趙明遠說:“這個小哥哥出玉墜,我仔細看過了,不管是包漿還是沁色,我覺得就是上了年代的古玉,但岑歲都沒拿到手里看,就說是新玉。然后我把古玉放進來熱水里,出了灰,但她還是一口咬定是新玉?!?/br> 趙明遠把手里的包遞給岑歲拿著,又說:“什么玉?我看看?!?/br> 看到柜臺上的玉墜,他拿起來看了一會,用麂子皮擦了擦上面的白灰,前后頂底全部都看了看,然后便說了句:“這個沁色和包漿確實很迷惑人,沒點眼力基本都會被騙,至于煮出來的這個白灰,是造假的時候特意加了灰質層?!?/br> 聽到這話,苗詩文的臉瞬間便綠了一下。 她看著趙明遠,不愿意相信他說的話,著急出聲道:“趙老師,不可能吧,這樣的包漿和沁色,以及瑩潤的手感,還有過水也出了灰,怎么會不是古玉呢?” 趙明遠站到岑歲面前,“歲歲給我倒杯水?!?/br> 等岑歲把水倒過來,他接過杯子一邊喝水一邊說:“你才接觸過多少古玉,能看出來什么包漿和沁色,這兩點是極其難判斷的,如果仿得好,沒有幾十年的功夫,根本看不出新舊之間的細微差別?!?/br> 說著話又轉頭看向岑歲,“我這匆匆忙忙地趕過來,先讓我好好緩口氣。歲歲你是怎么看出來是新玉的,你說出來我們聽聽,就當交流學習了?!?/br> 岑歲一直都是氣定神閑的,玉墜過水出灰的時候,她也完全沒有一絲慌亂,現在趙明遠已經把結論拋出來了,她自然更是不慌不忙。 她看著趙明遠應了一聲“好”,然后轉頭看向苗詩文,微笑著說了一句:“詩文學姐,非常不好意思,今天可能要換我來讓你心服口服了?!?/br> 苗詩文陰著臉屏著氣,剛才的得意囂張全都沒有了,只剩最后的倔強。 她想撐著底氣說點什么,但趙明遠的話已經把她的自信擊碎了,她根本不敢再說大話。 苗詩文沒說話,倒是看熱鬧的大叔出聲了,沖岑歲說:“小姑娘,那你倒是快說說看,讓我們都心服口服。這包漿沁色和出灰,以及這塊玉身上的質樸感,就像是古玉?!?/br> 岑歲看一眼那個大叔,又把目光收回來看著苗詩文,開口道:“剛才趙老師已經說了,灰質層也是造假的。過水出灰確實是鑒定古玉的一種有效方法,但造假的人不是傻子,玩造假的那些人,不少時候比我們搞研究的可超前多了,個個都是頂尖人才。哪次不是人家的造假技術先出現在市面上,我們發現了偽劣假貨,才又開始研發新的鑒定技術。他們做研究是為了造假牟利,我們做研究就是為了打假?!?/br> 苗詩文看著岑歲的臉,連自己的呼吸也找不見了。 好半天,她勉強開口說了句:“你怎么知道這是真灰質還是假灰質,你連玉都沒看,你有高科技透視眼?不但能透視灰質,還能自動分析出是不是造假的?” 岑歲笑一下,“我沒有高科技透視眼,這個玉的包漿做得確實很不錯,打磨得很好,看著瑩潤厚重,很迷惑人。但造假造得再怎么好,也不能百分百還原古物包漿里內斂沉穩的光韻,那可是幾百年沉積下來的東西。偽古玉,包漿做得再好,還是會或隱或現地泛出一些賊光?!?/br> 苗詩文沒忍住笑了一下,但表情并不放松,“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第一眼看過這個玉墜,就看出了包漿里泛出來的賊光?” 岑歲不謙虛地點點頭,“聽起來好像有點狂妄,但確實是?!?/br> 苗詩文根本不相信,屏氣盯著岑歲說:“別逗了,趙老師說了這玉不舊,你就說包漿有賊光,倒是會鉆空子。沒有幾十年眼力辨別不出來的東西,你說有賊光就有賊光?” 岑歲不動氣,拿起玉墜和放大鏡,把玉身仔細看了一遍。 看的時候她慢慢說:“包漿泛賊光你不信,那就再說說沁色。古玉會有沁色,是因為在土里埋了很長時間,本身的微量元素和土里的一些礦物質發生反應,就產生了顏色變化。只要有沁色,就有沁門。這個玉墜的沁門,在小童的腦殼后面,是仿的鈣化?!?/br> 沁門是古玉和土壤中其他物質接觸,發生顏色變化的地方,一般不是有綹裂,就是玉質酥松變散了,也就是鈣化了,鈣化的地方會變白。 苗詩文看過那個沁門。 聽岑歲這么說,她又僵硬地笑一下,“仿鈣化?你怎么看出來是仿的?” 趙明遠這會早找地方坐下來安心喝水去了,看熱鬧的人卻都往前湊了湊,尤其那個大叔,湊到岑歲面前,盯著她放大鏡下的玉料酥散部份看了一會,然后說:“看不出真偽?!?/br> 岑歲放大鏡不動,耐心開口:“仿鈣化是人為火燒出來的,很浮淺,僅僅是表面一層,而真正的鈣化是從里到外有深度的鈣化,你們仔細看頭發刻線的底部,里面的玉料沒有發白。很細節的東西,要非常仔細才能看得出來?!?/br> 聽到岑歲這么說,那個看熱鬧的大叔,腦袋都快鉆放大鏡里去了。 他盯著鏡下玉料看了一會,驚嘆出聲:“看到了看到了,小姑娘說得沒錯,確實只有表面一層有酥骨,里面沒有酥骨?!?/br> 這種玉器和瓷器的鈣化現象,俗稱又叫酥骨。 因為材質變得松軟易散,像酥化的骨頭。 苗詩文嘴唇微抿,也看到了放大鏡下岑歲所說的現象,嘴唇都快顫起來了。 她氣息已然整個亂成了一團,連出聲說話的方法都找不到了。 下面根本都不用再說了,這就是鐵證了! 真古玉的鈣化沁門不是這樣的,那是從內到外的! 可岑歲沒打算停下來,她把放大鏡放下來,特意把玉墜捏在苗詩文面前,繼續說:“沁色和包漿一樣,確實是考驗經驗和眼力的東西,說出來有點玄乎。但我還是要告訴學姐,這塊玉的沁色雖然深入肌理,但我就是能看出來,它沁色不夠渾然天成,就是一塊做舊了的新玉?!?/br> 說著放下古玉,“最后,玉器摹古從古代就有了,人工作色開始于宋朝,為了仿造古玉,工匠們琢磨出了人工作色的方法。明朝以前的人工作色,行話里叫‘老提油’,明朝以后的,叫‘新提油’。如果是宋朝的老提油,倒也是個寶貝,因為年代久遠,老提油和自然沁色已經很難分辨了。但是這一塊玉墜,連新提油都算不上,就是一個現代偽古玉?!?/br> 說到這,岑歲看向看熱鬧的大叔,笑著問他:“叔叔,您看能值多少錢?” 看熱鬧的大叔砸吧一下嘴,思考一下道:“雖說是偽古玉,但到底也是塊玉,仿得也還算不錯,怎么也能值個千八百的吧?!?/br> 而苗詩文聽到這個報價,臉色整個便如死灰一般了。 然后她突然又想起來什么,轉身就找那個男生,結果發現男生不在人堆里了。 她慌了神轉頭看,只見男生已經到了店門口,正要偷偷溜走。 苗詩文也是急了,轉身沖過去,一把拖住了男生。 男生被她拽急眼了,拼命掰她的手要跑,但苗詩文拽得緊,嘴里粗聲道:“這玉最多只值一千,你拿了我兩萬塊錢,你不能走!” 男生使勁砸拍她的手,“我聽不懂你們在說什么,我舅舅說是古玉,那就是古玉,它就是值兩萬。我也沒非要賣給你,是你自己要買的,現在后悔我可不答應了?!?/br> 看苗詩文和人鬧起來了,趙明遠從桌子站起了身來。 但趙明遠還沒來得及出聲說話,那個看熱鬧的大叔就站出來主持公道了。 他看著苗詩文說:“姑娘,你這么做,可就不合適了啊?!?/br> 苗詩文抓著男生不松手,回過頭來看著大叔,語氣激動道:“有什么不合適的?他賣了假貨給我,這是騙錢,我可以報警的!” 男生張口就道:“我沒有騙你,你剛才要說不收,我就走了?!?/br> 兩人正鬧著誰也不讓的時候,岑歲又出了聲,“我剛才也看出來了,這位小哥哥確實沒有故意撒謊。他應該就是以為這是塊古玉,并沒有故意要騙你?!?/br> 苗詩文目光刷地一下轉向岑歲,“落井下石?你可真有良心?!?/br> 岑歲無奈地嘆口氣,慢聲道:“從你要收玉的時候開始,我就勸了你好幾遍吧?你想想自己懟了我幾遍,兩萬塊錢買個教訓,補補腦子,我看挺值得來的?!?/br> 苗詩文氣得想咬人。 她就是拽著男生不松手,然后繼續耍賴道:“把錢還給我,不然我就報警!” 男生被她弄煩了,索性也不跑了,直接往門里走兩步道:“我不走了,你報吧報吧,反正我沒有騙人。大家都看著呢,你是自己看過鑒定過,自己要買的,人家攔都沒攔住?!?/br> 苗詩文站在門邊上,憋得想死,瞬間委屈得就要哭了。 剛好這時候,趙明遠又沉聲說了句:“苗詩文,我讓你來是來干什么的?” 這話無疑是極具刺激性的,苗詩文眼淚啪啪就滾了下來。 她站著沒有動,抬手擦一下眼淚,委屈地吸吸鼻子,“我身上總共就只有那兩萬塊錢,我……” 看她這樣,趙明遠吸口氣沒再說話了,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那位看熱鬧的大叔這又站出來支持公道,好聲好氣看著男生勸道:“小伙子,你看人姑娘也挺不容易的,從你手里拿了假貨,你做個好人,還人家唄?!?/br> 男生看著苗詩文這樣,還真猶豫了一下。 但最后他還是沒發善心,頂著氣息道:“憑什么我做好人?就算是假貨,也是我舅舅被別人給騙了。你們要找,找造假那個人要錢去?!?/br> 說完他沒再站著,一副想立馬擺脫是非的樣子,低眉便出了古董店。 他一走,其他人看著苗詩文交頭接耳議論一陣子,最后也都一個跟一個散去了。 還是那個大叔比較熱心,還站在苗詩文身邊勸了她一會,說什么,“以后學習不要太死板,沒事多出來開開眼界長長見識,紙上談兵不行。能力不行被打眼這種事啊,在古玩圈子里很常見的,就只能自己認啦。兩萬塊錢不算多啦,就當破財消災了?!?/br> 苗詩文站著不說話,大叔又苦口勸了她一會,然后問岑歲要杯水喝,這就走了。 走之前還笑著夸了岑歲一會,說她:“年紀不大,眼力可真不是蓋的,牛!” 岑歲笑起來,“謝謝您夸獎,有空多來店里看一看?!?/br> 大叔轉頭往店里看兩眼,“得嘞,今天時間也不早了,我就先走了,下回再來看?!?/br> 岑歲看著大叔出門,目光收回來,就落在了苗詩文臉上。 這位大姐現在就像是霜打過的茄子,除了低頭掉眼淚,沒事吸一下鼻子擦一下眼淚,就沒別的舉動了。 …… 三分鐘后,岑歲和苗詩文還有趙明遠,面對面坐在了里間沙發上。 苗詩文已經不哭了,但是臉色還是非常不好看,低著頭也不說話了,好像剛才上門挑釁嘲諷岑歲的人不是她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