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
桑白聽著卻不為所動,慢吞吞“哦”了聲,才開口:“那你現在看完了,我四肢還健全著暫時沒有什么大礙,你可以走了?!?/br> “我――”男人一時語塞,表演差點中場終止,他又調整了下情緒,醞釀了番后,才小心翼翼在她身旁坐下湊近,語重心長中又帶著幾分恰到好處的可憐。 “女兒啊,你看看如果有機會見到趙總,能不能和他說說好話,爸爸公司現在還在水深火熱之中,這可是你mama和你外公當年留下的東西,你不能眼睜睜看著它消失啊?!?/br> 桑白聽完這段話,原本一直低垂著的臉終于抬起,通紅的眼眶瞬間泛出淚來,她死死忍住,不讓哭聲溢出。 “可是,它現在已經變成騰飛實業了?!?/br> “女兒...” “你走吧!” 坐在那的人好像激動起來,用力推搡拍打著徐天明,男人被她弄得連連后退,嘴里連聲勸阻,外面的人聽到了里頭動靜沖了進來,趙紀寧助理看著眼前的一幕,招手吩咐人把徐天明請了出去。 客廳又恢復了先前平靜,桑白站在原地拭去眼角淚水,又平復了許久情緒,才慢慢上樓。 她上去前,不著痕跡地看了眼客廳角落里的攝像頭。 第59章 (玩物) 桑白在別墅里變成了一個透明人的存在, 趙紀寧似乎不是每天晚上都會回來住,他大部分時間都在外面,即便桑白整日呆在別墅出不去, 也極少能碰到他一面。 她就這樣被悄無聲息軟禁了起來, 他什么也不對她做,也不放她離開, 就像是一個毫不在意的物件被隨手擱置在了一處,任憑它生灰發霉,主人依舊如常自在的生活。 桑白在這樣的情況下, 一天比一天佛了起來, 以不變應萬變,這是她唯一能做的。 過了大概一周,別墅里又迎來了一個訪客,這次是她的便宜jiejie徐嬌,她不知道用什么方式說服了保安放她進來, 但是她的段位明顯比徐天明高一個檔次。 她帶來了蔣依白外公曾經在世時所有老股東的聯名書,上面言辭懇切,字字血淚,只希望她能夠讓趙紀寧高抬貴手,放公司一馬, 并且徐天明表示,如果這次能僥幸渡過難關,他愿意把公司名重新改為蔣氏集團。 蔣家人都不在了, 守著這么一個空殼子又有什么意義。 桑白當時就在心里冷笑, 可徐嬌的話改變了她的想法。 “蔣依白, 你最在意的不就是蔣家嗎?從前哭著鬧著上吊要讓爸爸把名字改回去,現在機會來了, 你只需要在趙紀寧面前美言幾句吹吹枕邊風,說不定他就改變念頭放過公司了呢?!?/br> “畢竟我們家對他來說,就是指縫里一只不起眼的小螞蟻,他只要稍稍動動手指頭,就可以換取整個公司的活路?!?/br> “就算你討厭我們,也要想想公司上下這數百人,有大半都是從你外公那時候跟著過來到現在的,你就忍心看到他們一把年紀還失業在外面受人白眼,辛辛苦苦謀生嗎?” 不得不說,徐嬌很了解蔣依白,每字每句都剛好扎中她的軟肋,桑白成為蔣依白的這段日子里,深刻明白這姑娘活著最在意的兩樣東西就是蔣家的公司和家人。 曾經徐天明把蔣氏集團更名了之后,她足足絕食的三天抗議,甚至還想過自殺,只不過最后都被及時搶救送往了醫院。蔣依白性子懦弱,有生以來做得最激烈的反抗,也不過是以在醫院住了大半個月結束,這期間,徐天明還根本沒來看過她兩次,她的所有抗爭在這些大人的眼里根本就如同小孩過家家不值一提,而以蔣依白逆來順受的性格,這也是她第一次并且唯一一次的和不公平對抗。 桑白沉默了許久,在旁人眼里,就像是沉浸在悲傷中的無奈掙扎,最后,她還是屈服于命運。 “我只能表示試一試?!迸丝酀质涞亻_口:“我根本沒見過趙紀寧幾次?!?/br> 徐嬌臉上訝異,又很快收起,她略帶同情地對她點點頭,最后拎著包準備離開時,目光再度望了眼坐在那垂著頭似乎暗自傷神的蔣依白,猶豫著丟下一句。 “你也...保護好自己?!?/br> 畢竟,誰都知道趙紀寧的殘忍手段,現在看他好好的把人留在這里,但誰知他又抱有了什么目的。 人命在他的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外界為什么對他這么忌憚,除了勢力滔天殘酷無情之外,他身上還少了一種人性,那種特屬于人類的,從生來就帶有的藏在身體內心最深處的那抹柔軟。 每個人都有,惡人、壞人、jian詐陰險的小人...即便在所有人眼中他十惡不赦,可在他們的內心深處,肯定藏有那抹微小善意。 可能是對一個人,一份情,一朵路邊不知名的小花。 可在趙紀寧身上,誰也找不到。 他曾經把一個幾千人的大公司逼到破產,大批員工面臨失業無路可退,最后有一些偏激的,一起跑到他集團總部頂樓自殺,趙紀寧就在不遠處平靜看著,任憑對方怎么情緒激動都沒有任何反應。 最后帶頭的那人從他面前跳了下去,身體摔在地面血rou模糊,其他人都被嚇得腿軟,坐回來跌倒在地,趙紀寧只摘下眼鏡緩慢擦著上頭玻璃鏡片,淡淡吩咐。 “查一下他的資料,公司出于人道主義的基礎上,該怎么賠償就怎么賠償?!?/br> 他說完,重新戴上眼鏡,鏡片后的眼睛掃向那些剩下的人,語氣淡得聽不出任何情緒。 “你們有人還想跳的也可以繼續,公司都會賠償,是打算給家人爭取最后一筆撫恤金或者什么其他的,現在都可以開始了?!?/br> 他說完,做了個請的姿勢,其他人立刻露出悲憤,氣得牙癢癢,卻沒有一個人再敢往下跳。 見識了前一個人的慘狀和趙紀寧的無動于衷后,對生命的敬畏和后怕終于席卷上來。 - 桑白既然答應了徐嬌,就要做戲做到底,她依然有點發憷,可這又正好奇異契合了蔣依白的心情。 她見到趙紀寧,想必也是害怕極了的。 說來也巧,桑白剛剛想好了該如何開這個口,趙紀寧當晚就回來了。 雖然已是深夜,別墅依舊燈火通明,桑白在廚房忙碌,她從傭人口中打聽了趙紀寧偏愛甜食后,小心翼翼問她們借了廚房,說自己想做點東西。 空氣里漂浮著淡淡的奶油香,桑白把烤好的小蛋糕裝進托盤,剛準備出去,就聽到開門動靜。 她聽到特屬于趙紀寧的腳步聲,不重不輕,無人敢大聲講話,周遭安靜,她心間莫名跳了一下,不自覺緊張。 這具身體的共情實在太強大了。 都把害怕傳染給她了。 桑白端著盤子站在原地,揉了揉胸口心想。 趙紀寧進來,看到燈火通明的客廳和明顯剛結束運轉的廚房,他目光落在桑白身上,面容在頭頂燈光投下的陰影里晦暗不明。 “我、我做了點小蛋糕?!鄙0讓ι纤脸恋囊暰€,本能咽口水,聲音弱弱的,慫得不像話。 趙紀寧視線無聲落在她手里的蛋糕上,他似乎很吝嗇言語,除了那天在房間逼問她之外。 “特意給你做的?!彼龥_他討好一笑,趙紀寧臉色倏地沉了下來,面無表情越過她離開,疾步走動時帶起一陣幾乎難以察覺的微風擦過她鼻尖。 撲面而來的涼意。 桑白陡然打了個哆嗦,反應過來,端著盤子追了上去。 “趙先生――” 她話音剛落,腳下不知道踩到什么打滑,桑白膝蓋一曲,身體就這樣不受控制跌了下去,趙紀寧聽到她叫他轉過頭時,正好看到桑白雙膝跪在地上的場面。 她臉上驚慌而惶恐,眼角微紅,含著一層薄薄淚意。 主要是痛的。 桑白就這樣可憐兮兮地仰面望著他,輕輕一抽泣,肩膀顫抖,細瘦的身軀看起來愈發惹人憐愛。 她含淚顫聲:“你能不能放過我們家的公司,求你了...” 桑白是趁勢說出這番話的,借著這個摔倒的天時地利與人和,姿勢和眼淚都到位了,簡直是范本般求人該有的姿態。 哪怕沒有鏡子,她也猜想此刻自己必定楚楚動人我見猶憐,任誰看了都難以硬下心腸... “你以為你是誰?”須臾,安靜的客廳響徹,面前的人無動于衷漠然睥睨著她,趙紀寧眼底沒有任何溫度。 “蔣依白,你只是蔣家送來的一個玩物而已?!?/br> “有什么資格在這里對我指手畫腳?!?/br> 隨著他話語一句句砸下,桑白臉色也逐漸僵硬,到最后,已經麻木得做不出任何表情。 趙紀寧說完,厭棄地看了眼跪在地上女人,再也不愿在她身上浪費一絲時間,干脆利落上樓。 桑白身體一軟,徹底跌坐在地上,她茫然的發了會呆,接著揉揉自己磕痛的膝蓋,面上強裝鎮定,內心是后知后覺的淚流滿面。 嗚嗚嗚...黑化了的兒子好可怕?。。?! 第60章 (你是誰) 桑白打定主意不再去招惹趙紀寧。在系統沒有出來之前, 她除了扮演好蔣依白這個角色,目前沒有任何頭緒。 以他如今對她的厭惡程度來看,桑白覺得自己的處境應該還算安全。 桌上放著傭人從后花園采來的紅玫瑰, 插好了瓶當做裝飾, 屋內飄著淡淡玫瑰花香,灑滿清晨陽光的客廳多了種春天的浪漫。 桑白發現別墅周圍的保鏢被撤走了不少, 原本戒嚴的安保系統恢復成平常規格,桑白也沒有從前那種時時刻刻被監視的感覺了。 她覺得距離趙紀寧放她離開,應該沒剩多少日子了。 桑白緊繃了長時間的精神終于得以片刻松懈。 出去恢復自由之后, 她要先想辦法找出系統, 其他的等一切平穩了再說。桑白需要時間來觀望這個世界到底進行到了哪一步,反派黑化到了什么程度,男女主角現在在做什么,她是不是還有任務... 桑白此時就像是剛出生的嬰兒,只能靠本能掩藏保護自己, 最危險的存在就是趙紀寧―― 她害怕露出一絲馬腳。 桑白始終牢牢記得系統說的那句話,身份暴露之后任務將會失敗,整個書中世界重啟。 在所有沒有明朗之前,她只能按兵不動。 況且...她沒有把握,如果趙紀寧知道這些身份都是她一個人, 以現在的他會做出什么反應,他會不會把她關一輩子。 桑白想到這個可能性,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 這是這么多天來的無數個, 每每一想到這里, 桑白總是后怕不已。 這天, 趙紀寧的助理在晚餐時神色如常地通知她,明天一早桑白就可以收拾東西離開了, 對方特意強調了“一早”兩個字,桑白驚慌失措表現得恰當好處,愣怔一閃而過,就替換成惶恐。 “是...我哪里做得讓趙先生不滿意嗎?” 對方報以禮貌微笑,微微傾身后離開,顯然是對她一句多話都不愿意說。 桑白直到他走出許久,才仿佛回神般拿起筷子繼續用餐,只不過沒吃幾口就好像沒了胃口,起身上樓了。 桑白這晚和平時表現不一樣,明顯發呆時間更長,在收拾行李時,經常一不小心就陷入了自己思緒,須臾,又反應過來,繼續收拾手上的東西。 就這樣,她磨磨蹭蹭大半晚上終于打包好了自己全部行李―― 其實也就兩件換洗衣服,還是過來這邊才安置的,如果不是為了做戲做全,桑白覺得自己什么都不用收拾可以當場走人。 夜里十一點,她關燈準時上床睡覺,明天一早醒來就是新的世界了。 桑白連夢里都要彎起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