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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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明天跟老師一起回春夏鎮嗎?”倪鳶問。 “嗯?!?/br> “那明天見?!?/br> 周麟讓撐傘走進雨中,背對著她揚了下手。 倪鳶拎著行李箱上樓,家里門沒關,一推就開。 煙味撲面而來。 還有麻將牌碰撞的聲音,熱鬧的說話聲。 客廳擺了張牌桌,幾個大腹便便的男人坐在桌前,旁邊還站了兩個圍觀的。 都是秦杰的牌友,熟面孔。 倪鳶和他們打了聲招呼,喊了一連串的叔。 繞到廚房,秦惠心果然在,“媽?!?/br> “外面下雨,有沒有淋濕?”秦惠心問倪鳶。 倪鳶搖頭。 “你舅讓小則去接你……” “不用他接?!蹦啉S視線掃了一圈,“秦則人呢?” “剛走?!鼻鼗菪恼f,“天天跟他那些樂隊里的朋友混在一起?!?/br> 倪鳶轉身回房間,突然發現秦惠心身上還系著圍裙,灶臺上堆滿了菜,她一愣,“不收拾東西準備回去嗎?” 母女倆之前商量好了,等倪鳶放學,兩人就去汽車站坐車回春夏鎮。 “你舅他們在打牌,幾個叔叔都在,肯定要給他們做頓飯的?!鼻鼗菪恼f。 “他們自己去樓下飯館里吃不就好了?!蹦啉S覺得老熟人天天見,沒必要這樣客套。 秦惠心笑:“你倒好,別人來你家,你連頓飯都不留人吃?” “隔三差五就來,真沒必要?!?/br> 而且秦杰年紀到了, * 已經接近于半退休的狀態,單位管得松,他假期多,閑著的時候碰煙碰酒碰牌。 倪鳶不想讓秦惠心做那個跟在秦杰屁股后面收拾殘局的人。 有次聽見一個叔叔跟秦杰喝了酒坐沙發上閑聊,垃圾桶被絆倒,煙灰果皮灑了一地。 秦杰叫秦惠心來收拾。 那個叔叔喝得醉醺醺,在感慨:“老秦啊,你有個meimei真好,相當于家里請了個保姆?!?/br> 當晚倪鳶跟秦惠心提了搬出去住的要求,秦惠心不同意。 母女倆至今無法達成共識。 倪鳶去陽臺上喘口氣,外邊雨霧茫茫。閑著無聊打開studing,未讀消息上有個紅色的“1”。 點開,是l昨晚回她的消息。 一道數學題的解法。 倪鳶把圖片保存好。 給不在線的l發了句祝福:“國慶快樂?!?/br> 對方的黑色頭像突然變亮,顯示已上線。沒過幾秒,倪鳶收到了l干巴巴的回復:“國慶快樂?!?/br> 倪鳶:“好像也不是很快樂?!?/br> l:“?” 倪鳶:“要是能快點長大就好了?!?/br> l:“?!?/br> 倪鳶:“句號是什么意思?” l:“祝你快點長大的意思?!?/br> 倪鳶將手伸出陽臺,去接外面飄飄揚揚的雨絲。又甩了甩掌心的水,在手機上敲字:“你是不是喜歡我?” 這是倪鳶第一次直截了當問l這個問題。 大概因為隔著網線,她與他素未謀面,有的話說出口沒有當面來得那么拘謹,頭腦一熱,消息就發出去了。 l:“?” 倪鳶:“不然你為什么老來看我主頁。最夸張的一次,一天訪問1001遍?!?/br> 如果那次訪問記錄真的是系統bug,那么l只關注她一個人,只替她解題,登錄studing的足跡幾乎只與她相關,又是為什么? 這很難讓人不多想。 但是倪鳶問完,感覺到不妥,她不知道這樣的詢問會不會讓人覺得唐突。 洋槐枝椏低垂,雨水順著花穗啪嗒啪嗒砸在傘面上,像落錯的鼓點。 周麟讓站在路邊樹下,看著手機屏上的消息一條一條消失,一條一條被撤回。 他想象出對面的人手忙腳亂的樣子,臉上不由帶笑。 l:“我都看見了,撤回做什么?” 倪鳶:“……” 倪鳶:“剛剛喝了假酒,我什么都沒問?!?/br> l:“不好奇答案嗎?” 倪鳶:“所以……答案是什么?” l:“是你想多了?!?/br> ——她問:你是不是喜歡我? ——他說:是、你、想、多、了。 周麟讓看著對面頭像迅速變暗,系統顯示用戶“大風箏”已下線,心滿意足地熄滅了手機屏。 --- 倪鳶打電話跟叢嘉說了這件事,“好丟臉,我怎么就這樣問出口了,臭不要臉?!?/br> 叢嘉聽她小聲吐槽自己,覺得搞笑,“沒所謂啦,你們現實中又不認識?!?/br> “也對?!?/br> “你已經到自己家了?”叢嘉問。 “沒,”倪鳶回頭望了眼廚房,秦惠心還在張羅晚飯,客廳里的煙味愈發 * 濃了。 “我媽在給舅舅他們做飯,說吃了晚飯再回?!?/br> 真等吃完飯,時間已經不早了,天快黑了。 倪鳶看秦惠心伸手揉腰,主動把碗筷收了,送去廚房洗。 “小鳶,你動作快點,我們去汽車站趕最后一班車?!鼻鼗菪恼f。 熱水龍頭嘩嘩響,倪鳶擠了兩泵洗潔精,“算了,今天不回了?!?/br> 秦惠心注意到她不高興,沉默了幾秒,小心看她臉色,“真不回啦?” “嗯?!蹦啉S低頭注視著堆起泡沫的水池,沒回頭看她,“媽,你先去休息吧,忙到現在就沒停過?!?/br> 她們住一晚再回,就正好趕上了諶年的順風車。 諶年開車回春夏鎮,聽說倪鳶母女還沒走,早上九點多來接他們。 秦惠心直說麻煩,諶年笑了笑,手搭在倪鳶肩上,說:“小鳶是我課代表,在學校幫了我好多忙?!?/br> “那是她應該做的?!鼻鼗菪目吞字?。 倪鳶把自己的東西搬進車子后備箱,看見后排座椅上癱著個人,長手長腳,歪著脖子靠在抱枕上,鴨舌帽蓋著臉。 秦惠心暈車,諶年讓她坐副駕駛。 倪鳶繞到另一側,拉開車門,鉆進后排。周麟讓占據了座位的三分之二,腳朝外,她沒留神,衣擺就蹭上了他鞋底。 諶年向后座拋了顆核桃,準確砸向帽檐。 周麟讓扒拉下帽子,一副沒睡醒的樣子。眼睛半瞇著,藏在烏黑細碎的額發下,情緒不佳。 諶年說:“往旁邊讓讓,你這樣別人還怎么坐?” 周麟讓轉頭看向緊貼著車門的倪鳶,慢騰騰地收回了腳,身體坐正。 倪鳶也坐好,與他楚河漢界,各不相干。 秦惠心跟諶年打聽了兩句關于周麟讓的話,點到即止,非常懂味地沒往深里挖人隱私。 她夸小孩長得高長得帥,又跟諶年聊了些家長里短和春夏鎮近年來的變化。 倪鳶掏出昨晚充好滿格電的手機,塞上耳機,看叢嘉給她推薦的綜藝節目。 假期出行的人多,堵車是意料之中的事。 出了城,高速公路上的車輛仍像賽道上的烏龜緩慢爬行,歇兩分鐘,挪半米。 倪鳶關掉綜藝,放松放松眼睛,看車窗外的風景。 田野碧綠,微風輕拂過,天空蔚藍如洗。 肩膀倏爾一重。 倪鳶偏頭看,是周麟讓朝她這邊栽了下來,額頭一點,抵在她肩上。 幾乎一瞬之間,他又清醒過來,身體立即回正。 倪鳶看他擰開礦泉水瓶喝水。 “你睡醒了?”倪鳶沒話找話。 “嗯?!敝荀胱尣惶栽诳聪虼巴?,女孩發梢上的清淡香味從鼻尖一掃而過,瞌睡已經銷聲匿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