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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種過花嗎?」黑人莊園主冷不丁地問,「這里曾經有很多花,后來都衰敗了。我重新種了,叫他們打理,還是長不出來?!?/br> 「種過盆栽牽牛算嗎?」夏茨說。那是他上學的時候的事了。 黑人莊園主的唇角揚起弧度,「取決于活沒活下來?!?/br> 「活下來了?!?/br> 「那就是種過了。而且種得很好?!?/br> 夏茨發出很輕的笑聲。黑人莊園主的口吻很溫柔,充滿贊許意味,讓他感覺很開心。 花園外的天空黯淡無光。四周荒無人煙,樹影重重。夏茨可以判斷出莊園位于山上,雖然他記不得自己離開時,附近哪里有座山。稍后他開口問,「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薩克塔倫莊園?!购谌饲f園主說。 夏茨呆了一下,「那你是……」 黑人莊園主溫柔地答道,「夏茨·薩克塔倫,我是你的父親?!?/br> 夏茨摸摸鼻子,「你不會指望我相信吧?!顾械接行﹦e扭,因為他接下來要談起一個討厭的人物,「我父親叫霍爾。雖然他是個人渣,而且我不跟他姓,但是我真的沒有第二個父親了。還是說,你剛才使用了某種比喻?」 「不,我確實是你的父親。那個…霍爾,只是你的繼父。你的母親帕蒂就是在這里生下你的。難道你待在房子里的時候,感覺不到熟悉嗎?」 聽起來不可思議。但他還真的有種熟悉感。 昏暗的光線,微微翹曲的木地板邊緣,樓梯間的腳步聲,每個轉角處的巨幅裝飾畫,門開時那種類似嘆息的噪音…… 夏茨越想越覺得,這一切都是他曾經體驗過的,只是太久遠了,如果沒有提醒,他怎么都想不起來。 「如果這里是薩克塔倫莊園,那你呢?」夏茨問道,「你是謝利亞·薩克塔倫嗎?」 黑人莊園主笑了笑,「謝利亞早就不在了。我的名字是巴德雷,取自我父親,他也叫巴德雷。如果你愿意的話,可以跟我去家族肖像畫廊那邊逛逛,認識一下薩克塔倫家族的歷代成員?!?/br> 夏茨點了點頭。雖然他還沒弄明白對方為什么斷定自己姓薩克塔倫,但是去看看也無妨。 他拉了庫魯兩下,希望一起過去。然而庫魯定定的,巍然不動。 「咕嚕,你怎么了嗎?」 從剛才開始,這頭龍就怪怪的。 黑人莊園主已經邁步而去了。庫魯垂下頭顱。夏茨望見一層冷汗覆滿了庫魯的額角,順著那蒼白的輪廓滑下來。他突然明白過來。庫魯正在承受痛苦,一直咬牙忍著。 但依庫魯的性格,并不會默默忍耐,不去設法解決或者告訴他。庫魯閉口不言的原因只會是……無能為力! 夏茨扶住庫魯,一手摸上他腕部,驚覺皮膚冰涼。 這絕對是出問題了。 夏茨唰的抬起頭,「巴德雷!」他喊停了那個黑人,并在對方轉過身來的時候,抬高了嗓門,「你是不是對他做了什么?」 巴德雷踱步到他身邊來,像是第一次注意到庫魯的存在。 「為什么你覺得我對他做了什么?」巴德雷聽起來充滿了好奇。 「房子里的仆人都是假人,不是嗎?你可以控制他們?!瓜拇牡梢暺鸷谌?,見對方沒有反駁,便加重了語氣說,「為什么你不能也控制他呢?」 巴德雷呵呵笑起來。 「真聰明?!拐Z氣好像在夸獎小孩,「在他進入主宅不久后,他就是我的一條狗了。我可以容忍這條狗旁觀我們用餐,但是接下來我們要去的地方,唯有家庭成員可以進入,所以我不能讓他跟來。只能委屈他留在這里了?!?/br> 夏茨感覺腦子快要爆炸了?!改阏f什么!?」他咬牙道,「你叫我的伴侶……一條狗?!你怎么敢!」 隨著怒火兇猛地燃燒,一絲黑霧從夏茨的體內泄露出來,圍繞著他的身軀快速轉動著,然后形成了一條霧狀的黑色小觸手。 夏茨通常排斥主動攻擊別人的想法,但此時此刻,庫魯被傷害和侮辱的事實充斥了他的頭腦,而始作俑者還站在那里,理直氣壯,更讓他怒上心頭,大吼一聲: 「殺了這個家伙!」 他想用魔法恐嚇巴德雷,如此威脅對方解除對庫魯的控制。 黑色小觸手難得被召喚出來,當即聽從夏茨的命令,興奮地飛竄到前方,直直地襲向了敵人。 如果巴德雷躲不開,黑色小觸手可以貫穿巴德雷的心臟,使其一命嗚呼,或者像夏茨在腦海里吩咐的那樣,不用真的殺死敵人,只要施加痛苦就好了。 它最擅長施加痛苦了! 黑色小觸手歡快地逼近了巴德雷。 誰知,這個黑人忽然動了動,指尖的黑皮膚開始褪色成蒼白。 原來他的皮膚并不是真正的黑色,而是表面有一層黑色的薄膜,其中一小片脫離了皮膚,升到空中懸浮,變成了龐大的黑色濃霧。 面對這一條嬌小的觸手,那龐大的黑色濃霧倏地伸展開來,一下子就把它吞進肚子里。 怎么會這樣?!夏茨大驚失色。 雖然剛剛才吃掉一條小觸手,黑色濃霧卻還不滿足,朝著夏茨滾滾地飛去,眼看就要吞噬掉這個大活人,旁邊忽然響起一聲厲喝: 「回來!誰允許你碰他?!」 黑色濃霧頓了頓,慢吞吞調頭回到了主人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