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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官們個個挺直著腰板, 面無表情的平視著前方。 偶爾過往一兩個客人, 趕緊低著腦袋疾步走開,生怕那不長眼的槍子兒打到了自個兒身上。 “墨老板,可會唱《貴妃醉酒》???” 問這話的是一個年輕男子,正端坐在主座上, 微笑著看著對面坐著的墨羽。 男子長著一張標準的國字臉, 濃眉大眼,高鼻梁,舉手投足間頗有貴族氣質。 一身深棕色軍服穿在身上,腰間扎著一根淺棕色皮帶。肩膀兩側掛著金色帶穗肩章,胸前掛了一排耀眼的金色勛章。 墨羽一身雪白長衫端坐在男子的對面, 雪白的臉上不施粉黛, 只涂了點口脂。 一頭長卷發蜿蜒盤在腦后,小巧的耳垂上戴了一對潤白的珍珠耳釘。整個脖子修長光潔, 如那天鵝頸一般。 一大早, 便有天音閣的小廝來傳話, 說是吳老板有關于上戲的要緊事同墨羽商議。 墨羽還覺得有點奇怪,即便有什么要緊事也不用這么早派人來傳話,但墨羽也沒多想。 梳洗一番后, 隨便換了一身衣裳,便前往了天音閣。 吳老板倒是裝得有模有樣,先是同墨羽商議了一番有關上戲的事。意再故意拖著時間,待快正午了,才將實情告知。 原來是遠在北邊兒的總理來平京了,要在這明膳樓做東,邀墨羽去吃酒。 不過由于天氣原因,總理乘坐的私人飛機被迫停在了別處。提前預訂好的酒席不得已只能延后,順延到了晚上。 “回總理,我向來都只唱昆曲?!蹦鸬淖旖锹冻鲆粋€謙遜的微笑,回答道,“京劇不怎么會?!?/br> “不怎么會?!狈蕉截┕室夥啪徴Z速,端起手邊的清酒,喝了一口,“也就是說還是會?!?/br> “..............” 墨羽嘴角依舊保持著微笑,內心實則已然不悅,但介于對方的身份,也不好明顯表露出來,只能忍著。 一雙手隱在桌子底下,緊緊拽成拳頭,那修剪的光滑的指甲幾乎都要陷進了rou里。 “墨老板,請回答!”站在總理身旁的陳副官冰冷著一張臉,出聲提醒一句,連目光都沒有看墨羽。 “陳副官,不得無禮?!狈蕉截┛匆谎坳惛惫?,故作訓斥,再轉頭看向墨羽,歉意著道,“墨老板,還請別介意。這些個粗人只知打仗殺人,平日里沒禮數慣了?!?/br> “是我失禮了才是?!蹦鹞⑽⒌椭掳?,說道。 “在來平京之前,我就再三囑咐過屬下們。這平京城是什么地方,那可是最繁華的界段,是文人聚集之地。得散了自個兒這身臭脾氣才是,不可整日‘老子’啊,‘龜兒’的掛在嘴邊。否則就成了那不入流之輩,我方督丞帶的兵怎可如此?!?/br> “墨老板,你覺著我說得可有理?”方督丞看著墨羽,問了一句,然后用眼神示意一旁的陳副官斟酒。 陳副官一個心領神會,拿起桌上的靛青色酒壺,給總理斟滿了杯中酒。 “總理說的是?!蹦鸹卮?,“軍人們那是豪爽氣概,并不是不入流之輩?!?/br> “哈哈!哈哈!”方督丞一聽,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爽朗的大笑出聲。 “墨老板,真是會說話?!狈蕉截┩V沽诵σ?,端著酒杯,作勢要和墨羽碰杯,“我敬你一杯?!?/br> “謝總理?!蹦鸶捕似鹁票?,和總理的酒杯碰了碰,“我先干為敬?!?/br> 墨羽說完,一個仰頭,將一整杯清酒喝進了肚里。 方督丞本是北方男子,從小跟著父輩們飲酒,從軍多年更是練就了一身好酒量。 可眼下,方督丞已經和墨羽喝了好幾壺清酒了,這人還是未見半分醉意。倒是自個兒,腦袋已經開始犯暈,有點醉了。 “墨老板,可否現場唱一曲兒?”方督丞看著墨羽,問道,“唱什么都好,我都愛聽?!?/br> “那我就唱一折《牡丹亭》吧?!蹦饘χ偫砦⑽㈩h首,說完拿過一直放在手旁的折扇,起身往著屏風旁走去。 “好!這個好!”方督丞拍手叫好,朗聲著道,“我最愛這《牡丹亭》了!” 墨羽來到屏風旁,端立而站,清了清嗓子。 “刷”得一聲,墨羽打開了手中的折扇,放置于胸前。 一口朱唇輕啟,那字正腔圓的戲詞便從皓齒間溢了出來。 “不到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br> “朝飛暮卷,云霞翠軒,雨絲風片,煙波畫船,錦屏人忒看的這韶光賤.........” 方督丞放下酒杯,半撐著腦袋,眼神開始變得迷離起來??粗矍暗哪?,一時間看得入了神。 指尖時不時輕輕敲著桌面,合著曲子的節奏,一副如癡如醉的模樣。 方督丞沒什么文化,不過附庸風雅罷了。 在來平京之前,就聽聞平京城內有一個唱戲的名角兒,唱得一腔好曲兒。 她的戲迷從三歲孩童到耄耋老人,下至平民百姓,上至達官顯貴,各個年齡,各個階層,應有盡有。 可這人偏偏又為人自詡清高不凡,就連這海關總長也是要給她三分薄面。 方督丞來平京的第一件事,便是想一睹這名角兒的風采。所以便命人找到天音閣的吳老板,將這名角兒給請來。 只這第一眼,方督丞便知,為何這人會如此有名氣,心氣兒這般高也是應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