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珈若笑道:不止腌山梅,這罐子應當也是夫人最喜用的。 她隨手一指,官員一瞧,果然在邊角上,有一個陳舊的缺口。 驛丞驚奇于珈若的明察秋毫,又見她絲毫沒有架子,不由多說了幾句。 珈若打聽龍泉山之事,問起,如今的嘉陵官員如何。 驛丞一聽此話,眉飛眼動,頗為興奮,道:原先,咱們嘉陵城外,一直是傅將軍夫婦鎮守,龍泉山上雖說有土匪,但也不敢作亂,這一年也好像都改了性子,在山上種地養豬,自給自足了。只不過偶爾出來,犯的可都是大案子。 但去年年末,從京中來了一個厲害的地方官員,來了不到一個月,真叫他抓了一個山中的厲害頭目。又因為抓了這個,又牽扯出好幾個有頭有臉的來,咱們這才知道,城中居然有不少人,常給山匪傳遞消息。 珈若略一琢磨,立刻明白了:莫非,是這些人的親人,還在山上? 正是如此,因此,即便朝廷的恩賞再優渥,他們也不敢背叛。驛丞搖了搖頭,只不過,這些都是在下的推測,實在不甚清楚。不過,貴人從京中來,可曾聽說過這位溫大人? 珈若喝了一口清湯,淡淡道:略有耳聞,僅此而已。 驛丞十分健談,聽她如此說,總覺得少了點談資,遂遺憾道:原來如此,可惜可惜。 競秀沒忍住,問他:有什么好可惜的? 驛丞道:百姓都說,這溫大人厲害,將來,必定是個傳奇般的人物。我好打聽,平生膽子小、舌頭長,原想貴人或許能說些軼事來,沒想到,竟然不熟。 正說著,突然聽見外頭巡檢的聲音,喝了一聲:什么人,鬼鬼祟祟! 競秀立時抽出短劍,竄出門去,片刻后氣鼓鼓的叫罵了一聲:王八蛋! 珈若立時便有所感,往門外望了望,就見溫譙慢慢進來了。 他被人如此喝破行藏,卻仍然半點也不見難堪,閑庭勝步一般,慢慢從廊下過來了。 競秀本來氣呼呼的,可被他眼睛盯著,反倒不由自主的退后,卻仍然拿短劍指著他。 不知是什么緣故,溫譙半身雨水,身后跟著不斷賠罪的巡檢:不知是溫大人來了,下官正在巡查,還以為是哪里來的小蟊賊呢!可真是冒犯了。 驛丞也是見過溫譙的,自然還認得。見他這個雨夜來了,驚訝的站起身,連見禮都忘記了。 秦鸞秋池透水幾個,都擋在了前面。 溫譙一腳踏過門檻,才似乎想起了什么,就這么站在門檻之上,并不再進。 他想再進也進不了,競秀的刀不退了。她眼神兇巴巴的,看樣子,隨時都有可能手一抖,來個誤殺朝廷命官。 驛丞和巡檢都看傻了。 巡檢沒想到,嘉陵城炙手可熱的溫大人半夜跑到這里,站在門外發呆。 驛丞也萬萬沒想到,這個略有耳聞,轉眼間就到了面前。瞧他望著郡主貴人的那種眼神,怎么也不像僅此而已而已。 溫譙有些不合時宜的注視著珈若,半年不見,她似乎胖了些,但她原本就因虛弱而消瘦,如今正好。 窗外的雨聲繁瑣,驛館的燭火昏蒙。她看起來,卻依舊皎皎如星,并沒有因為疾行一路的風霜沾上一點瑕疵煙塵。 他往后半步,退回屋外,淡淡道:來時才聽傅將軍無意間說起,如今該稱您郡主了。 珈若微微凝眉,問道:溫大人連夜趕來,是有要事? 溫譙沉默片刻。 他一直推算著,珈若來嘉陵的時間,比他預料的還要快了兩日。他將所有心思都拋在一旁,像個不知輕重、看不懂人臉色的毛頭小子一樣,頂風冒雨跑來了。 他原本想著,只要能見到她,這或許就是他的機會。 可萬萬沒想到,會聽見她淡若陳茶的一句略有耳聞。 他曾預想過的,該說什么,該做什么,才能再次打動珈若,在這四個字面前,都是可恥的笑話。 一陣難言的寂靜過后,驛丞和巡檢才想起來,他們兩木頭樁子一樣站在這里,十分的不合適,借故退了下去。 競秀如臨大敵,秦鸞一向溫和,也沒有什么好臉色。 溫譙恍惚想到半年之前,這幾個忠心侍女,對自己也是恭敬有加,便覺百感交集,心頭有種難掩的疲倦和挫敗。 珈郡主,你我之情,也曾至親至重,沒想到,數月不見,竟已無一二句寒暄。 珈若只當沒聽到,冷淡道:溫大人,您信中所言,有幾分確信? 溫譙見她態度極冷,只怕自己再多說這些廢話,片刻就要被人攆出去,只好收了滿腹雜亂,盡力擺出公事公辦的態度來。 我也是來此之后,多番查探,才推斷出這個結果。原先軍中之事你少與我提,我本就不清楚,若不是傅霜將軍在此,只怕也不會這么順利。 嘉陵匪亂時,珈若也在此處,對嘉陵的地形了然于胸:嘉陵城三面環山,只有一條官道平坦暢通。而山上地形又十分險峻復雜,常有瘴氣出沒,連山中人都容易迷路。這些山匪藏在山中,本就有一層天然屏障。若非如此,陛下也不會拖了這么多年,讓這些碩鼠還存留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