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區住著上萬的人口，那么多的人家，要是能喝到鮮奶，這是家家戶戶都有福氣的事情，更重要的是，牧區這么多的奶牛奶羊產下來的奶，也不能全部都往城市里面送，就需要牧民們加工成奶酪或者其他奶制品，盡管這樣，牧區的人手不夠，根本沒有辦法把所有的牛羊奶都加工出來，因此每年浪費掉的都不少。

    一向不關心五谷蒼生的韓景瑜眼睛一亮，也好奇的看著老漢。

    老漢嘆了口氣，一口飲盡了奶茶，才說起事情的緣由始末來。

    第44章

    原本阿里汗老人只是一個放牧人, 他小的時候也不是家家戶戶都有牛羊，擁有牛羊畜牧群的也只有掌握了大量草場的牧民，那會兒的阿里汗啊, 也是吃不飽喝不好, 就說這鮮奶吧, 也不是人人都能喝得到的。

    等到解放后，所有的土地都收歸了國有, 天生的放牧人開始給國家放牧, 才有了今天這么好的好生活，外面的那些孩子們, 才能有力氣在草原上打草和蹦跶。

    只要是牧區生活的人口，一天一人能打到一斤奶，一個月能分到一頭羊, 這已經是比解放前好太多的無上好生活了，從解放了以后, 阿里汗就給政府放牧, 而這一片牧區也是他從零到有，慢慢發展起來的。

    最開始新區開發的時候, 當時的鮮牛奶都是供應全區的，可后來, 就有人說人太多了，不患寡而患不均, 干脆就別分了。

    本來一部分牛羊奶只用加熱消毒直接送到新區，現在這部分不給新區的群眾分了，不僅新區的群眾對牧區有意見，覺得是牧民們跟上級反映了才克扣他們的牛奶羊奶，就其實牧民們自己的工作量也大大的增加了。

    牧場也跟農場一樣, 面臨著人口嚴重不夠的窘況。

    牲畜是牧民的根本，奶子也是牧民維持生活的必需品，就牧工來說領到的糧本跟漢民都不一樣，主要還是奶制品，他們珍愛奶子不比牲畜少。

    為了不讓這些鮮奶浪費掉，女人們就要盡可能做的把奶子做成奶酪、馬奶酒這些能保存。

    另外她們還要兼顧著家里的活。

    這個年代沒有什么機械化，干活全靠一雙手，男人放牧，女人持家，這種技術含量不低的活，一般人還干不了。

    累死了好嗎？

    “你看看咱們的老奶奶，現在腰都直不起來了，可男人們要放牧，也不會做精細的活，我們能怎么辦呢？”阿里汗老人調侃起老奶奶來。

    老太太確實年紀大了，擠羊奶，做奶酪，這都是力氣活，一桶一桶的鮮奶攪拌，釀酒，沒有一個不需要力氣的。

    在食物緊缺的時候，牧民其實也不太愿意用馬奶子釀酒。

    “那為什么不讓牛奶送到新區去呢，明明新區離得那么近？”如果新區的人

    以后都能配上奶票，就不用費神去找奶粉票了，三個孩子補鈣全靠奶了。

    “小姑娘，你以為我不想新區的人都喝上鮮牛奶，不想我們的女人輕松一點嘛?！卑⒗锖估先诵α似饋?，這要是新區都供上鮮奶，哪怕一個人一周一斤，都要給我們省去大量的時間成本，而且奶資源也能大量的用到該用的地方。

    “嗯？”趙曼一雙大大的眼睛好奇的看著阿里汗。

    阿里汗是個慢性子，這種性格是在常年放牧中養成的，他從不跟人發脾氣，年輕時候又能歌善舞，還是個好心腸，是以韓景瑜說就算所有的人都背叛了政府，老實憨厚的阿里汗老人是不會這樣做的。

    “因為有人啊，想要離間牧區跟新區的關系，還想做點成績出來，你想想，要是斷掉的奶源在某些人手里恢復了，那她不是建立起好大的功勞，以后誰還記得摳門的阿里汗老漢，只會記得那個人呀?！?/br>
    趙曼：“……”

    韓景瑜：“……”

    想不到老實的放牧人也有這個心思呢，誠然這個cao作手法有點惡毒，但是能想出來這種點子來的人，腦筋放在給人民謀福利上頭來，會讓多少人幸運啊。

    “要是咱們能引進一條奶制品加工產品線，就能把羊奶跟牛奶運到全國需要他們的地方去，奶粉也比鮮奶好保存?！壁w曼想到自己買奶粉的辛苦，便越發覺得這些奶制品做成奶粉的好處了。

    這世人不怎么喝羊奶粉，其實羊奶做成配方奶粉，比牛奶更好吸收。

    阿里汗老人眼前一亮：“我也聽說過加工成奶粉，可我們不懂，也沒有人教教我們，小韓是大學生，學問也是一等一好，你來跟大叔講一講，奶粉是怎么回事？”

    這奶粉加工啊，可是很嚴格的生產工藝了，目前國內還沒有自產生產線，全靠從國外進口，正因為如此，奶粉在國內更是難求，別說現在的孩子，就是幾十年后的孩子，也在為口糧擔憂呢。

    以前就聽說xx地方是天然好牧場，可眼前擺著的，不就有一個天然好牧場嗎？

    以后啊，都讓咱們孩子喝上放心的國產奶粉，就不用集體去海淘啦。

    韓景瑜剛要開口，就聽見趙曼說道：“奶粉加工的工藝很復雜，過濾、脫脂、調

    配成分、最后將奶里面的水含量降低到最低值，這樣做出來的奶粉保質期很長，也很好運輸，到時候您老人家牧區里面的奶，說不定都能讓主席喝到呢?！?/br>
    她說話聲音甜甜的，又是哄著老人家的口吻，把阿里汗老人逗的哈哈大笑。

    這年頭就沒有人不崇拜主席的，老人們尤其將他當成精神偶像，雖說做成了奶粉真不一定能讓主席喝到，但想想就美好啊。

    哪怕能讓祖國南南北北的人知道有這樣一片牧場，有這樣一些放牧人在兢兢業業的為了祖國，他的心情也要好到飛起來。

    “要是真有這樣一天就好啊?！卑⒗锖箛@了口氣。

    “一定會的，咱們新區也漸漸受重視起來，如果能夠統計一年到頭的奶產量的數據，做一個可能性分析，結合目前市場上奶粉加工產品線的價值，跟政府貸款也好，跟政府申請建一個國營加工廠也好，只要這件事情是劃算的，可以做的，一定會有人愿意做?！壁w曼突然這一開口，冒出來的一些詞匯都是韓景瑜未曾聽過的，他吃驚的看著面前這個號稱自己只讀過小學的小姑娘。

    顯然她剛剛說出來的話，有些超出了韓景瑜的預期。

    趙曼適時閉嘴，她好像說的太多了一些。

    顯然阿里汗對奶粉生產的事情更有興趣，還想繼續問下去，卻被韓景瑜的眼神給打斷了。

    今天不是談這個的時候。

    “小韓你好不容易來這里一趟，應該是有事情來找我的吧?！卑⒗锖估先顺榱艘豢跓?，說道：“老實說，你不來我也要去找你?！?/br>
    “大叔你先說?！表n景瑜喝了一口奶茶，雖然長期往來牧區，可是他沒有孩子們那么容易習慣哈薩克人的東西。

    這會兒幾個孩子們，已經吃上老奶奶做的酸奶了。

    這酸奶是用加熱過的牛奶，加上酸奶菌做成的，當地人很喜歡用酸奶泡玉米馕吃，剛開始幾個孩子還放不開，但見到爸爸mama都開始喝奶茶，也跟著喝了起來，緊接著自來熟的跟哈薩克老奶奶聊了起來，對方抱來了一大疊玉米馕餅跟幾碗酸奶。

    這下孩子們開心了，三人一人一個小碗，掰碎了馕往里面丟。

    泡一泡，真好吃。

    “大娃，二娃，你們過來

    是來吃人家東西的嗎？”趙曼心說來之前也沒有想過帶點東西來，確實是她失誤，本來想著是來談公事的。

    “沒事沒事，玉米面多著呢?！崩夏棠虜[擺手：“我們每次都打好多馕，吃不完的吃不完的?！?/br>
    哈薩克人熱情好客是出了名的，端上來的都是平常家里見都沒有見過的美食。

    如老奶奶所說，牧區每年分到的玉米也多的不得了，他們不像漢人那樣磨成玉米粉子吃，而是打成馕，這樣做出來的馕不像玉米面饅頭那樣帶著粗糙的顆粒感，而是帶著一種玉米獨有的清香。

    而且還很耐放，這既是華國版的法棍和壓縮餅干。

    孩子們嘴巴叼著呢，平常家里的玉米面，需加了糯米、豆子、芝麻炒熟了以后磨成粉加了紅糖以后吃，這樣才能吃的下，家里加了玉米面做的饃饃，都是不肯吃的。

    可今兒倒是奇怪了，一口一口吃的可香。

    大娃眨巴眨巴眼睛，一口一口的吃著酸奶泡軟的馕，小半個馕餅都快吃完了。

    這里人每次打馕都是好幾家合著一起打，一能做上上百個，放個把月都不會壞，所以糧食上要比家屬區那邊富足很多。

    “好東西沒有，酸奶和玉米面馕管飽的?！崩夏棠虜[擺手，很稀罕的看著幾個孩子：“這么大的孩子要吃飽了才有力氣?！?/br>
    得，早上還是吃了掛面出門的，這些孩子這會兒跟一頭餓狼一樣。

    這酸奶啊，還就是用草原上的牛奶給做的，也只有這個時節，溫度比較恒定的時候，放在太陽底下曬個一天發酵，就成了酸奶了，這酸奶也是他們最愛的美食，家里時時刻刻都會放著一鍋子，也只有當地這種氣候，才能生出做出酸奶的熱度。

    老人慈愛的看了孩子們一眼，繼續說道：“這原本啊，我年齡大了很多東西都根不上時代，伺候牲口我是在行的，可是要我管理起來這么大一個牧區，是越來越力不從心了，現在伺候著這些牲口的有幾十戶人家，每家每戶都在我這里做了登記，可是總有管不到的地方，我想著什么時候把這些牧群匯總起來，但總是力不從心了?！?/br>
    說著無奈的笑了幾聲：“前幾年我就跟政府申請，想要慢慢從這里退下來，我還

    是愿意伺候牲口，畢竟咱們一輩子都生活在草場上，別的什么都不會干，可在放牧這一塊上頭，我自認為沒有人能夠比我更里手了?！?/br>
    韓景瑜頷首：“這個自然，這么大一片牧區，都是您老人家的功勞呢?！?/br>
    阿里汗擺擺手：“哪里有這么容易的啊，從我說想要退下來以后，有人就想接手我這個牧場，可我覺得那人呀，人品不怎么樣，緊接著你猜怎么了，本來家屬區那邊，上萬人口喝著牧區的奶，我們每月要給新區送上萬斤的牛羊奶，這下一下子都斷掉了，不知情的都以為是我阿里汗貪污了國家的牛奶羊奶，現在啊小偷都上家門口來咯，我能怎么辦，我還是想當個好好的放牧人，可是人家不讓我好好的放牧啊?！?/br>
    又提到這個話題，瞬間就沒有奶粉生產線那樣讓人心情愉悅了。

    牧區很大，放在一起自然不好管理，而有人就趁著這個空隙開始偷羊了，剛開始偷的少也沒有察覺，可夜路走多了就能撞到鬼，現在顯然已經不是公開的秘密。

    聯系到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趙曼心頭一跳，心說果然是牧區出了內鬼嗎，可是牧區的人不怎么跟外面的人接觸，靠著牧民是沒有辦法把羊給賣出去的，所以還是有新區的人在接應這事兒呢。

    想到這里突然想到了孫來娣白天說過的事情，她說朱家最近鬼鬼祟祟的，好像是在吃羊rou。

    這事兒搞不好跟朱家也有關系。

    “我想問問您，當初跟您說要接手牧區的人，是不是朱秀英那些人?！奔热幌氲竭@里了，趙曼干脆開門見山的問道。

    “你怎么知道的？”阿里汗老人脫口而出：“實不相瞞就是他們，她也算是新區的老同志了，多少年前我們就認識的，而且他們全家都在為新區做貢獻，我是不愿意把這件事情往她身上扯，可是自從她跟我談過一次以后，新區家屬區的奶就突然停掉了，這件事情難道說不蹊蹺嗎？”

    阿里汗重重的把煙袋放在炕上：“我是絕對不能看見這種事情發生在我眼皮子底下的?！?/br>
    走的時候老奶奶熱情的給孩子們裝了一大袋子的馕餅，一大桶酸奶，還熱情的招呼著孩子們下次再來玩。

    牧區人住的稀松零

    散，平常也見不到這么活潑可愛的孩子，人老了總喜歡有個伴。

    等到了冬天，大家的大帳篷都會扎在一起，唱歌跳舞喝馬奶酒，宰殺牛羊，燃起篝火堆，到時候草原上又會是另外一幅景象了。

    老太太跟趙曼約好了，到時候邀請她來唱歌跳舞。

    一路上出來，兩孩子唧唧喳喳的不知道在說啥，熱鬧的很。

    三娃乖乖的牽著mama的手，好像生怕mama走丟了似的，有時候半夜突然一個驚醒，要是發現mama沒有在旁邊，就會爬起來瘋狂找她。

    找到了才會安心。

    趙曼不知道這孩子到底經歷過什么，這么小的孩子從這么丟丟大就這樣，也是個可憐見的。

    而大娃和二娃呢，在爭爭吵吵著不知道說些什么，兄弟兩個難得見到的紅了臉。

    “我說那個人真是姚紅兵的姑爹?！?/br>
    “才不會，姚紅兵的姑爹在農場上班，咋會來這里？”

    “我明明看著是姚紅兵的姑爹?！倍尢Ц吡松ぷ痈笸蕹吵?，這孩子雖然沒有大娃心細，但是個觀察力極好的孩子。

    “吵吵什么呢?！壁w曼也加入到了討論組里面。

    大娃指著后面說：“二娃說看到了姚紅兵的姑爹，我說不是，姚紅兵的姑爹在農場上班呢，怎么可能來這里你肯定是瞎說?！?/br>
    二娃就不服氣了，指著自己眼睛說：“老師都說我眼力好，我怎么可能瞎說，你自己看都沒有看到就要亂說?！?/br>
    兄弟兩個差不多大，也最喜歡吵吵，兩娃性格不一樣但是好強都是差不多的。

    韓景瑜突然一皺眉，問道：“你真確定看到的是姚紅兵的姑爹？”

    這朱秀英還有個jiejie，家里有個閨女叫王洪霞，嫁了個男人是當地的農工名字叫鄭明，后來一家人雞犬升天，在農場里面當了個小主管，不用干活整天的晃悠，這鄭明就不是什么正經貨色，好幾次都讓人舉報他調戲知青。

    就這樣的貨色，平時在農場就夠叫人不齒的，這會兒跑到人家牧場八成也沒什么好事。

    這鄭明平日里沒少往家里跑，所以孩子們是認得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