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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需要酒把他頭腦中盤旋的那些瘋狂畫面沖淡稀釋。 祝鶴瀾一開門,便見青衣方士抓著酒壺直接對著嘴喝,道家清心寡欲的做派都被扔到了九霄云外。 “只有你一個人?你師兄呢?”祝鶴瀾一邊仔細把門關好一邊問。 松明子道,“我先行一步,他還要處理一些事才好脫身。你沒聽說嗎,皇帝要封他做國師了。大羅派在朝廷里勢力也不小,這節骨眼上還掀起一堆風波……這群目光短淺的王八蛋?!?/br> 松明子顯然是帶著一肚子怨氣回來的,但除此之外,還有些別的東西。 恐懼。 祝鶴瀾在松明子對面坐下,問道,“夢骷國師死因為何?可有查清楚”"清楚,也不清楚。"松明子低頭撥弄著桌子上的花生殼,“他乍一看是淹死的,渾身濕透地躺在床上,手腳上還纏著海藻??墒敲髅髡g房間里連茶壺都是空的,除了他身上,別處一滴水都沒有。在門外守夜的人也說他一晚上都沒有離開過屋子,門窗都是反鎖著的?!?/br> “這么說……他是在夢中淹死的?!弊zQ瀾皺眉,回憶著國師跟他敘述過的夢境。 每一次夢境中,那些妖異恐怖的觸手就理他更近一點……國師停用銅匠打造的銅盆短短數日,便被抓住了…… 松明子垂著眼睛,回憶起當時看到國師鎖在屋里數日的尸體……曾經儒雅俊逸的面容腫脹得不成樣子,眼睛里爬著蛆蟲,身體比原本脹大兩圈,散發的氣味聞一下,便仿佛能將自己的內臟也熏爛。 所有人都駭然不敢上前,只有九鸞師叔,踉蹌幾步,跪倒在床榻前。 她一直都沒有哭,只是眼睛里的光徹底滅了。 “他的手里攥著一樣東西,九鸞師叔讓我帶回來給你?!彼擅髯訌膽牙锾统鰜硪幻陡采w著藤壺的圓形海螺遞給祝鶴瀾。 祝鶴瀾接過海螺,仔細查看。這東西像是才從海里撈出來,但顯然已經存在了很長的一段時間,形成了石灰質的觸感。在那一圈圈旋轉的螺紋間,卻長著些古怪的縱橫交錯的紋路,是在其他海螺上沒見過的。 “我們都搞不清楚這東西是怎么出現在他手里的。他的二弟子說,夢骷國師讓他送出那封給九鸞師叔的信后,便好幾天都沒睡覺,日夜翻查欽天監中存著的古籍。最后一天晚上,他仔細穿好了最好的一件法衣,留了一封遺書給眾弟子,便鎖上房門,再也沒有出去。他睡覺的時候,屋子里是肯定沒有這海螺的。二弟子負責照顧他的一切飲食起居,國師有什么物件他都知道,不會有錯?!?/br> 祝鶴瀾低頭看著海螺。 難道是從夢里帶出來的? 夢里的東西變成實體……這可能嗎? “怪事不止這些?!彼擅髯雍攘艘豢诰?,繼續說道,“國師死因不明,于是仵作驗了尸……當時我、師兄、九鸞師叔還有夢骷國師的幾個大弟子都在場,腹腔被打開以后……他的內臟都還是活的?!?/br> 祝鶴瀾愕然道,“什么意思?” “它們都活著,但已經不再是內臟了。它們……都發生了非常奇怪的畸變,腸子像蠕蟲一樣自己爬出來,肝臟上長出了幾顆眼珠子,還有……三只很小的腳。他的肺炸開了,從里面噴出來成千上萬顆魚卵。還有他的心臟……他的心臟比原來腫大三倍不止,上面長出來好多條須子,當時一下就勒住了仵作的脖子,要不是我們反應快,差點就要出人命?!彼擅髯油鹑缁貞浧饦O為不安的畫面,身體抖了一下,“他的好多條肌rou都在時不時地抽搐,有時候還會張開眼睛看著我們……就好像雖然他已經死了,但是他的身體還是活的,甚至比以前還要活,化整為零了?!?/br> 祝鶴瀾沉默片刻,想象著松明子描述的畫面,“你們確定他死了?” “非常確定……”松明子猶豫了一下,道,“因為我們去的時候,他的腦子大概是從他的鼻子里自己爬出去了。我們是在房梁上找到的他的腦子,它像rou凍一樣軟容易變形,自己裂成了好幾塊,每一塊都長出來四條觸須,須子的末端掛著四顆眼睛。腦子下面還長出了扁平的腳,就像蝸牛那樣……排成一排在房梁上爬?!?/br> 碎裂的大腦,揚著細細的觸須,排成一列緩慢地在黑暗中爬行……那種詭異的場面,令祝鶴瀾也覺得腦殼發麻。 “他有沒有在信里或者跟他的弟子提到過鼓聲?”祝鶴瀾問。 提到鼓這個字眼,松明子的表情略略發僵。他搖搖頭道,“國師沒有提過,”如果沒有鼓聲,那便很可能不是大巫做的?;蛟S從當年夢骷和勾陳先生踏上那座凡人找不到的、不應存在的島,就已經被詛咒了。 “但是……你也聽說了京畿鬧鼓瘋病的事?”松明子不安地問,“消息已經傳到這兒了?” 第121章 千人鼓(15) “鼓瘋???”光是聽這個名字,祝鶴瀾便產生了不好的猜測。 松明子灌了幾大口酒,用手搓了搓臉,“你知道嗎,要是一年前你告訴我癔癥是能過人的,打死我也不信……第一個病人是誰現在也查不清楚了。官府最早的記錄是大年三十那天晚上,京城解了宵禁,眾人都在迎新年放煙花的時候,有個擺攤賣羊羹的發了瘋,把他自己一家子的妻兒老小都殺了,每個人身上砍下來一塊rou做了一大鍋羊羹賣給吃夜宵的人。要不是有客人吃出了一截沒燉爛的手指頭,這事兒也不會被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