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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已經收了動作,摘了臉上的山羊面具,轉過頭來對重六微微一笑,“我重新排布了客棧的地氣,把之前水鬼留下的穢排出去了。這樣你我不在也好安心?!?/br> 重六連忙收起腦中“大不敬”的思緒,笑嘻嘻地對祝鶴瀾說,“東家,小槐說它沒吃飽?!?/br> “一會兒我再給他喂點血便差不多了?!弊zQ瀾看著嗷嗷待哺的槐樹,嘆了口氣,“有時候,也會覺得有些對不住它。我本是它的祭司,應當一心一意為它考慮?!?/br> 重六歪著頭看著槐樹,笑道,“東家你已經是個很護崽子的老父親了?!?/br> “父親就罷了,能不能不要加那個老字?”祝鶴瀾不滿道。 重六哈哈笑著,繼續道,“小槐也不是很想長大。更多的恐怕還是嘴饞吧?!?/br> 祝鶴瀾略略驚奇地看著重六。 這么多年來,還是第一次有除了他以外的人和槐樹產生如此強的共情。 或許是因為原本六兒共情能力就比一般人要強,只是聽到故事就可以將自己代入到當時的情景中去。再加上他自愿為槐樹喂血,于是竟與槐樹建立了某種聯系。 原本每棵幼崽都應當有一巫一祝,但是通過試煉的僮子嚴重不足,最后才變成每棵幼崽只有一個祭司的狀況?,F在看來,六兒竟很有潛力? 可能嗎?在千年之后,竟然出現了可以一直陪伴他和槐樹的人? 重六已經走到他面前,和他肩并肩站著,伸出手腕來,“東家,把我的血也給它一些吧,能多吃一口是一口?!薄薄愦_定嗎?” “確定啊,我血可香了,每次跟朱乙住一屋,蚊子不咬他就盯著我一個人咬?!?/br> 祝鶴瀾目光溫柔地望著他的跑堂,取出別在腰間的彎月形匕首,將自己的手掌心劃破,而后將匕首遞給重六。 重六也如法照辦。兩人同時伸出手,血順著掌心流下,淌在樹根縱橫的地面上。許多條細細的樹藤立時纏繞過來,繞著他們的手臂、手腕、每一根手指。樹梢在傷口附近吮吸著血液,竟不知不覺將兩個人的手越拉越近。 最后,兩人的手被綁在一起,手指手背緊緊貼著。 重六有點不好意思,也不知道槐樹是不是故意的。祝鶴瀾卻低笑著,“看來槐樹真的很喜歡你,怕你跑了?!?/br> 重六瞟了掌柜一眼,輕聲問,“只有槐樹喜歡我嗎?” 他聲音太輕,祝鶴瀾沒有聽清,“什么?” “沒什么……”重六慌忙道。 …………………………………………………… 祝鶴瀾和重六架著馬車、緣初則騎著他自己的馬,三人一道出了城。緣初有他自己抄近路的方法,三人便約在苔隴鎮附近的重明城相見,而后便分開行動。 掌柜和重六尋了一條偏僻無人的小路,打開了近路一路疾行。 重六拿起腰間的葫蘆剛要喝,手卻忽然被掌柜按住了。 “六兒,我在想,你的茶可以停幾日?!?/br> 重六啊了一聲,“可是停了的話,我不就要變成怪物了嗎?!” 祝鶴瀾的手并未松開,而是將重六手里的葫蘆取走,將他的掌心翻開,將自己的手放在重六的掌心上,輕輕閉上眼睛。 重六不知道東家葫蘆里賣得什么藥,只覺得臉紅心跳,生怕加快的脈搏出賣自己。 “你的穢氣,目前主要聚集在你的手部,但并非從外入侵,而是從內而發?!弊zQ瀾睜開眼睛,卻沒有馬上松開他的手,認真地說道,“六兒,你是天生就帶著極強的穢氣的,甚至到現在,我們所見到的恐怕也是九牛一毛。但是因為某些原因,它們一直蟄伏著,直到受到外界的刺激才會出于某種自保的本能爆發出來?!?/br> “那我不是更應該多喝茶了嗎?” 祝鶴瀾搖搖頭,“茶可以暫時令你的穢氣蟄伏隱藏,但當你需要它們保護你的時候,它們也無法及時被喚醒。遇到水鬼那天,如果你沒有在之前喝下那些茶,或許便不用經歷危險?!?/br> 重六眨巴了幾下眼睛,覺得東家說的有道理,可是……“我……不是很想變成怪物……” 祝鶴瀾笑起來,松開了他的手,“你變成怪物我也不會嫌棄你的。再說誰說’怪物’就不好看了?” “東家!我是認真的!” 祝鶴瀾收起玩笑的神色,猶豫了一下,說道,“六兒,還有一些方法,可以在不用喝茶的前提下就控制住自己的穢氣。平日里看上去和普通人沒有區別,但是需要的時候,也可以調用?!?/br> “???!那不是無敵了!那您怎么之前不教我?!”重六興奮地坐直身體。 “因為要得到這種能力,前面那一系列的考驗都不提,最重要的一步,是要將你丟到那扇門后。能活下來的,便具備了這種能力?!?/br> 重六愣了片刻,“門……是指……” 祝鶴瀾淡然道,“就是把所有穢神關住的那些門?!?/br> 重六的嘴張開片刻,像是說不出話來。 “東家……你小時候的試煉,就是這個?” 祝鶴瀾風輕云淡地點點頭。 重六心里頭狠狠揪住了。 想想……一個還是孩子的東家,被丟到穢氣的世界……誰知道那個世界里有什么?是怎樣瘋狂的景象? 該有多么害怕? 太沒人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