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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為什么他今天要出來,因為他怕被一個人關在屋子里,那會讓他想起那種無法逃離的寒冷和孤獨。 奇怪的是,他仿佛是認識這種感覺的。就好像他記得自己出生前的狀態一樣。并不陌生,卻愈發恐懼。 唯一能夠給他安慰的,是那他意識不清明的時候,在嘴唇上如夢如幻的觸感。 他的視線移到祝鶴瀾身上,望著那紅潤的嘴唇,略略出神。祝鶴瀾也像是感覺到的什么,視線移轉過來。重六忙垂下眼睛,假裝不曾偷看過。 祝鶴瀾的視線還是在他身上逡巡了一會兒,才離開。 這一整天,他們之間都是這種古怪的……相互試探躲閃的氛圍。 蕭意等人前腳離開,后腳一人背著包袱進了客棧。小舜一看見就大叫著撲上去,“小朱哥!” 果然是朱乙回來了,手里提著沉重的腌rou腌菜,風塵仆仆,臉凍得通紅。 “朱乙?。?!”重六也從柜臺后跑出來,一把勾住朱乙的肩膀,“我還以為你要在家鄉過完年再回來呢!” 朱乙嘿嘿笑著,“一個月沒跑堂,手都癢了,待不住??!來,舜子,這一整條臘rou都是你的!” 祝鶴瀾也笑起來,看著眾人圍在朱乙身邊笑鬧,看著重六似乎又開心起來,心里也稍稍放心。 這時,緣初從中庭進來了。祝鶴瀾一見他,便悄然迎了過去,與他一道上到二樓僻靜的雅間里。 “我們得快些出發了?!本壋趼曇艟o張,“若再拖得久,我怕苔隴鎮會……” 祝鶴瀾點點頭,“我還需要安排一下店里,后天便可出發?!?/br> 緣初松了口氣,點點頭。卻又像想起來了什么心事似的,“管重六的傷沒事么?我看他今天又出來了?” 祝鶴瀾揚起眉頭,心想他倒是挺關心六兒的? 不知為何,有種警覺的不悅。 “他不想一個人待在屋里,讓他在外面見見陽光也好?!?/br> 緣初了解一般點點頭,像是放心了一般。 …………………………………………………… 當晚打烊后,重六把朱乙趕去拾掇行裝,只剩下他一人在大堂里擦著桌子,將凳子一張張翻起來方便擦洗地面。 正彎著腰忙活著,忽然聽到身后腳步聲。重六一回頭,卻見掌柜抱著貍花貓走向柜臺,將貓放在一旁后,用鑰匙將錢箱打開,又翻開賬本寫著什么東西。 重六把頭轉回來,不知為何心突然提到了嗓子眼。他裝作若無其事地繼續擦桌子,耳朵卻仿佛那貍花貓一樣機警地豎了起來。 “這兩天進賬不錯嘛?!弊zQ瀾忽然漫不經心地說了句。 重六一邊賣力地翻著椅子,一邊嘟噥道,“是啊,最近生意還挺好?!?/br> “朱乙回來了,你也能輕松點了?!?/br> “可不是,總算能偷懶了?!?/br> 總覺得……兩個人的對白干巴巴,像是都在避著什么似的。 掌柜記完了什么,將賬本合上,然后從柜臺后出來,走到不肯轉身看他的重六身后。 “六兒,讓我看看你脖子上的傷?!?/br> 重六放下凳子,轉過身來露出無所謂的笑容,“不嚴重,就是看著嚇人?!?/br> 祝鶴瀾竟也不待他動手,直接自己伸手去解了他的圍巾。 那紅痕現在已經開始發紫了,如一條猙獰的怪笑。 祝鶴瀾皺著眉,伸出手輕輕觸碰了一下。重六抖了一下,卻沒有躲開。 此時,堂子里只有他們兩人和一只貍花貓。這般近的距離,這般親近的動作…… 重六覺得自己腦子木木的。 “不要逞強,六兒。我知道你在怕?!弊zQ瀾低聲說。 重六深深呼吸,卻覺得在掌柜面前好像任何偽裝都沒什么意義。他抿了抿嘴唇,輕聲問,“那個水鬼說……它是沖著我來的?!?/br> 祝鶴瀾點點頭。 “東家,你知道它是什么意思嗎?” 祝鶴瀾思忖片刻,搖了搖頭。 重六不安地攏了攏從兩鬢垂下的碎發,“它們還會來找我嗎?” “很難說,但我想……之前看到的那些樣貌古怪的南洋貨商,還有你在沙灘上看到的腳印,應該都不是巧合。它們……在試圖接近你?!?/br> 重六心煩意亂,靠坐在身后的桌沿上,“我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回事!為什么是我???它們要帶我去哪?” “自然是要將你帶去海底?!弊zQ瀾心情復雜地望著他的跑堂,“恐怕,是在黃衣之神那場意外中你釋放的穢氣太強,被感知到了?!?/br> “被水鬼感知到?可是他們在海里??!” “在穢的世界,時間和距離的概念與我們可見的這個世界截然不同。但……我懷疑此事仍舊與‘書’有關?!?/br> “書?窮極之書嗎?” 祝鶴瀾點點頭,“若想揭開這個謎團,恐怕要去見一見你的師父?!?/br> 重六一聽師父二字,便知掌柜或許已經猜到了他師父的真正身份。他惴惴不安,不知該不該反駁。 祝鶴瀾看出他神情中的不安,笑道,“你也不必擔憂太多。在此之前,我還要先與緣初出去一趟,處理一樁異事。這是我之前答應他的?!?/br> 重六啊了一聲,“是苔隴鎮!” “……他告訴你了?” “東家……你覺得我堂堂百曉生弟子,會問不出這點消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