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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他停了手?以當時的狀況,他完全沒有理由停下來??? 重六出神地思考著,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那個人在和他對上眼之后,為什么會露出那種驚恐的表情? 掌柜忽然輕輕在桌子下面攥了一下重六的手腕,低聲道,“你去休息一下吧。這邊我和松明子來處理?!?/br> 重六考慮了一下,點點頭。 但重六并不真的打算休息,只是目前他在人前能做的十分有限。 從太和戲樓逃出來后,他當晚便在雜事欄上貼了與百曉門聯絡的詩文??善婀值氖?到今天他去查,都沒有看到回文。他懷疑龍王面具的持有者也出事了。 他今天出門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要去探查一下城中的消息。自從與龍王面具見面后,他便通過比對城里制作面具的工坊、那人身上的衣服材質、他穿的鞋是從哪家制鞋鋪所出等等細節,大致推測了那人在城中可能的生活范圍。 畢竟負責當地消息傳遞的首生一般都是已經在一個地區居住了十年以上、對當地各種消息一清二楚的人。他的衣服大概率都是在本地購買的。 但也不排除一些對于自己的身份保密性非常在意的百曉生(尤其是青龍堂、玄武堂和騰蛇堂)特地準備一些難以追查到痕跡的行頭。 而重六對于自己的身份保密性并不像一些百曉生那樣……過度在意,只不過持被動態度。即如果別人不主動追查,他也不會坦白。 勾陳派本來的傳統便是大隱隱于市,以不藏為藏,雖手握無數秘密,卻不會引來忌憚或注意。但重六的師父屬于其中異類,只因他最喜歡收集的那種類型的秘密,極為隱秘危險。一旦這些秘密暴露于世間,自然會以奇聞異事被大肆宣揚。而與之沾邊的人也往往跟著受到矚目。 重六的師父告訴他,人的存在大都是微不足道的,沒有那么容易被他人記住,被人遺忘更是迅速。就算身份暴露,只要提前有所準備,改名換姓一段時間之后,也便可以隱掉自己的蹤跡。若總是害怕身份暴露進而束手束腳,便是舍本逐末,最后便只有一事無成。 師父還告訴他,知識若只是被知道,卻無法被使用,便沒有任何意義。 重六今日本想探查是否有某些符合龍王面具身份的人出了事故的消息,可是后來整座城都亂了,事故頻發,他再想查也難以分辨了。 由于首生聯絡不上,他在戲樓外的墻上也留了消息給副生,只是時間緊迫,甚至可能已經來不及了。 掌柜陪著重六一路回房,一路上有奇異的靜默在彼此之間蔓延,似是各懷心事。到了屋里,重六才終于開口道,“東家,我今夜還得出去一趟?!?/br> 掌柜毫無意外,“百曉門?” 重六點點頭。 “我送你去?!?/br> “若是他看見你,可能不會現身。這副生好像也是勾陳門下的,遇到睡在墻根下的叫花子或者打更的人,都可能是他的線人,甚至可能是他本人?!?/br> “現在城內的情形,到了晚上還不知道會發生什么。你不能一人出去?!闭乒駡猿值?,“若你真的擔心,還有一個辦法。你告訴我你們見面的地點,我帶你抄近路過去??斓綍r我不出去,他便看不見我?!?/br> 這倒是個好辦法…… 重六用沒傷到的左手抓抓頭,有點不好意思,“東家,今天凈麻煩你了……” 他又想到了之前祝鶴瀾剛剛找到他時,給他那出人意料的一個擁抱。 現在想起來,還有點輕飄飄的。 東家可是盡力避免跟任何人有肢體接觸的……而現在他竟擁抱自己,是否可以認為自己和東家之間的關系,是不一樣的? 會不會是自己想太多…… 患得患失的想法還沒能持續,忽然一只手又探過來。祝鶴瀾用手背感受了一下重六額頭的溫度,眉頭微微皺著,一臉認真模樣,“我看你神思一直恍惚,是不是發熱了?” “???沒有沒有,我就是受了驚嚇一時半會兒反應不過來而已?!敝亓琶忉?,總不能說自己還在回味那個擁抱吧…… 溫度似乎正常,祝鶴瀾松了口氣。卻在此時,朱乙在外頭敲門道,“東家,松明子回來了,在找您呢!九鸞仙姑也來了!” “仙姑來了!”重六驚喜道,“她以前關過門,說不定知道些什么!” 掌柜看重六又想出去,忙又將他按回去,“你就在這兒歇著。我去見他們。如果有什么新消息,我再告訴你?!?/br> 不容置疑的語氣,說完便站起身出門。臨走時又回頭囑咐了句,“我知道你想查你的那些記錄,但不要太累了,知道嗎?” 說完才關上門離開。 祝鶴瀾站在重六門外,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他定了定神,這才看向站在稍遠地方的朱乙。 朱乙擔憂地看著重六的房門,“東家,六哥還好嗎?” “傷口沒有傷到筋骨,不必擔心?!弊zQ瀾開始向前院走,朱乙連忙跟上,臉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祝鶴瀾略一挑眉,“怎么了?” 朱乙猶豫了片刻,才壓低聲音說,“六哥這兩天晚上回來的很晚,而且睡著以后……會夢游……” 回來的很晚大概是因為要去給百曉門留下消息,但夢游? 重六夢游? 從前每次都是聽重六說朱乙夢游說夢話,這次怎么反過來了?